辰初天光大亮,大片洒落下来阳光穿过逆霈苑屋前,那由斜棂组成方网纹的窗棂上,细碎的阳光沿着斜棂边投射在地上,形成了幅令人眼花缭乱的菱格形图景。
正逢此时辰的春日暖度刚升,空气里还余留着些昨夜的寒冷,闻笛端着滴有寒梅纯露的瓷盆,由三等丫鬟帮忙打开了房门。
“荣姐儿,该起了。”闻笛抬手掀开纱帐,俯身趴在床沿处唤道。初晨的凉意顺着她的衣袖,过渡到洪清荣伸在被外的手腕。
被这股冷气惊醒后,洪清荣在迷糊中被闻笛扶起来。此时进来两位抬着篓筐的丫鬟,把燃烧整夜后尚有余温的炭火挑拣出来,全部换上新的银丝炭。
洪清荣困倦的闭着眼睛也懒得动,闻笛见状便把沾湿的毛巾递给她。
“怎把铜盆撤下去了。”洪清荣接过温热的面巾,望着瓷盆上粉彩白鹿嬉谷图问到。
“点愁前些日得到个宫里纯露方子,我俩研究后觉得,用铜盆会遮盖纯露本身的气味,倒不如使用瓷器,无味也更增加观赏性。”闻笛站起身收拢着两边的纱帐。
“你倒有心。”洪清荣向来有嗜睡赖床的毛病,说罢就要往床上倒去。
正吩咐丫鬟小心捧衣服的翠绡,刚踏进屋便瞧见洪清荣耍赖,便忙笑着向外喊道:“你们快来瞧乐子。”
小丫头们不知道出了何事,放下手中活计便欲聚堆进来瞧,骇的洪清荣连忙坐起,翠绡也没真放她们进来,只笑骂了句不干活给拦住轰走了。
翠绡眉眼弯弯的伺候主子穿衣裳,闻笛手里则握只点翠蜻蜓停荷簪,正欲上前递给服侍的翠绡,却听有丫鬟进门给主子请安:“门房处有仆役来传话儿,说徐覆徐大人有要事相商。”
闻笛听罢恼怒起手下人做事不周全:“既是客人便先请至前厅,等下荣姐儿自会去见。”
“徐大人说,他无甚大事需细密详谈。只是带几句话给姑娘听,说罢便也走了。”那丫鬟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事无巨细的说与主子听。
“人现在何处?”洪清荣微推开翠绡的手,示意她把簪子放回匣中。
“还在门口。”丫鬟不敢怠慢,连高声说到,“奴婢已派人送去茶水点心,只是徐大人嫌麻烦,都让我们通通撤回去。”
“幸亏是撤了回来。”翠绡脸色也有些难看,“那身官服就够扎眼,若是再加这般阵仗堵在洪府门口,恐怕这几日便都要宾客盈门。”
“行了,我去瞧瞧。”洪清荣低头系着件花瓶形荷包,说罢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今日轮岗的那两个门房小厮,见那徐覆这般大咧咧坐在台阶上,额间冷汗都顺着鬓边淌下来。
昨夜他二人着实被那句连坐给骇到,虽然荣姐儿后来给这瘟神送走,但到底赚钱还得有命花,索性他兄弟二人打算干完今儿这趟差,便和管事的人提辞呈。
想来这位爷回过味来,今儿一大早便来找回气,倒是可怜他二人被洪府连累。
徐覆换了身便衣坐在石阶上,狼吞虎咽的吸溜着热乎焖面,那盛着面的瓷碗还是借商家的。
见洪清荣出来后,便见他把碗筷往石阶上一搁,就着袖子胡乱擦了几下嘴巴,起身拱手说到:“听闻南市东的百良药铺是洪府名下房产,还望姑娘打个方便,让渡衣门的人去查些线索。”
“徐大人有所不知,这药铺是洪家租出去的店面,但毕竟草药生意不是家中私产,也不好随意处置。”洪清荣踏下台阶,站到徐覆面前说到:“徐大人要搜查便去就是,那掌柜的为人我知晓,是个懂规矩好说话的百姓。”
“我事先竟不知此事,只当是洪府的一处私产。”徐覆笔直的站在烈日下,声音也出现些嘶哑:“此事儿不能打草惊蛇,要是能以查房产的名义去最好。”
“这药铺有何问题,竟能惊动大人您亲自查案?”这三番五次与渡衣门有牵扯,也太过巧合些。
“孙兄家中搜出封密函,指认百良药铺乃西商在京都的据点。”
“这孙兄又是何人?”洪清荣不解的问道。
“矜华街惨案的死者。”徐覆虽不愿多言,但终究还是有求于洪府。
昨夜之事洪清荣虽是气恼,但总归不能为此撕破脸皮,况且此时人都求到家门口,她又何必落井下石,倒把嫌隙变成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