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孤儿院里又来了很多新人。慢慢的我发现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变得越来越少,他们要么被领养走,要么生病死了,就像忽然间长大成为了一种罪恶。
只要我们达到了某个隐形的条件之后,就会消失。
我也开始和阿根一样变得惊恐,最终在一个雨夜之后,我下定了决心要从那里逃出去。
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我睡不着,于是趁着其他人熟睡之后,就顺着绳子爬了下去,因为害怕被发现,我那时已经知道修女嬷嬷她们是很可怕的人,所以总是避的远远的。
于是我去了花园,这个时候花园的蚊虫是最多的,所以也没有其他人来,反而让我能一个人静一静。
然而夏天的天气变的特别快。忽然间就乌云密布,雷声隆隆,根本来不及躲雨。雨水像是被从天上泼下来一样,我因为急着往回跑,就选择直接穿过草地。
暴雨噼里啪啦的打在脸上,脚下的路也变得模糊了。
我不小心踩在了树枝之类的东西上,因为走得很急,一不小心没站稳就摔倒在地上,这才看清楚那是一把木锹,当时所在的那个地方是花园最偏僻的一角,我看到附近的草地都长着很高的野草,只有这一块是土的颜色,没有长草,似乎不久前被翻动过,翻动的区域是个长方形,没多宽也没多长。
就在这时我看到草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电下隐隐发着光,弯腰捡起来,发现那是个玻璃球。
一个上面有着小坑的玻璃球,但就因为这个小坑,我才确定,这个玻璃球不是其他人的,而是阿蒙的那个宝贝。
他很稀罕这个东西,总是随身带着,其他小孩想要看一眼,他都会害怕玻璃球被摔着了。因为自己帮过阿蒙,所以他特意把玻璃球给我玩了一会,虽然我对那东西没什么兴趣,但是我还是耐着性子听他说完了关于玻璃球一不小心被摔破的故事。
他还特意指给我看了那个圆球上的破口。
几乎是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了那个土堆下躺着阿蒙。
鬼使神差的,我拿起了那把木锹,开始挖起来,雨很大,雷声更是震的像是大地都在颤抖,所以根本没人注意到我。
我只是一个劲的挖着土,其他的什么都不在意了。
挖了不知道多久,我感觉到木锹的简单撞击在了一个不同触感的东西上,有些绵软,和土的触感是不一样的。
拿开木锹,在闪电惨白的闪光下,我看到了一条腿,那条腿弯曲着,腿上裤子的补丁很熟悉,阿蒙特意求修女把补丁打的大一些。这样裤腿就能宽一些,好让别人看不出来他的腿是弯的。
有些事你猜到是一回事,但是实际看到是另外一回事。我去找了阿根,并且他把带到了花园,我必须要让他下定决心,所以他一定得看到事实。
没错,我决定要逃走。
但是显然这件事做起来要比想的难多了。那个时候我的精神力还没有苏醒,我甚至不知道有这种东西存在。不然我就能一路杀出去。
首先我们要躲过外院夜里放出来巡逻的狼狗,他们白天是拴起来的,所以夜晚是它们活跃的放风时间,它们几乎不存在打盹的时刻。
而躲过了狼狗,还有值班的守卫,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那一圈五六米高的,且毫无着力点的平整高墙也断了我们翻墙而出的希望。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或者说是完全不可能的。这个认知让我们很沮丧。
但是我没有灰心,我仔细的观察着每一个能够抓住的细节,试着从里面找到些有用的信息。
幸运的是,我很快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一些孩子在被领养的前一天晚上,会被要求去忏悔室忏悔他的罪恶,而第二天就会被带走,带走他们的往往是一辆灰扑扑的小汽车。
我告诉阿根我们可以躲在汽车的后备箱,这样我们就有机会逃出去。
我那个时候并不知道后备箱是有锁的,而且既然我现在坐在这里,所以你们也猜到了,我逃出来的那天,那辆车的后备箱恰巧忘了锁。
但是有一点我没有想到的就是,下一个被领养的孩子竟然是——阿根。
那天我从洗衣房出来的时候一直没看到阿根,甚至直到晚饭结束也没听到他模仿火车头“呜——呜——呜——呜”的声音。他只要是吃饭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发出声音,这大概是他表达快乐的方式。
我的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于是我向其他人打听阿根的消息,得到的回答是嬷嬷让他去忏悔室了。
没有时间犹豫,所以在半夜的时候我顺着绳子爬下了楼,然后悄悄的找到了停在院子里的汽车。
我小心翼翼的推了推后备箱,它真的打开了。于是我赶紧躺了进去,又小心的把盖子合上。
我想着只要我跟着车到了目的地,就能找个机会逃下车,然后还能知道领养阿根的人住在哪里。
如果领养人不是什么好人,我再想办法救他。
就这样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脚步声,然后是车门打开的声音,接着“砰”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被扔进了车里,再接着就是引擎发动的声音,那股汽油味差点没让我吐出来。
就这样,我在车里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还有隔着一层铁皮,狼狗凑上来嗅的鼻息声让我紧张的屏住了呼吸,还好汽车没有停留,径直开了出去。
一开始的路有些颠簸,再后来路面变得平缓。我是被汽车的关门声吵醒的,路途中不知道怎么竟然睡着了。
我没敢急着下车,而是等没有了任何声响的时候,我才小心的推开后备箱的盖子,先是一条缝,往外看了看没有动静,这才大着胆子把盖子推开到能出去的大小,我立刻跳下了车。
这时候才发现,车停在一个挺荒凉的停车场里,这里并不是什么猜测中的领养人的住所。
我向四周搜寻者阿根的踪迹,这时候才意识到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因为除了知道阿根的样子,我根本不知道开车的人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