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里的花园里花木茂盛,但是修女嬷嬷其实是不让我们去玩的,说是小孩子毛手毛脚会踩坏草坪还有攀折花木,这话说的其实是事实。
但是处于那种好奇心旺盛的年纪,我们肯定是不情愿困在孤儿院的宿舍楼里的。于是我们总是偷偷的在管理员休息之后,跑到花园里玩。
锁上的门当然关不住我们,因为我们会把窗户打开,然后用绳子从窗户上滑下去。当然我们不会一群人一起跑出去玩,虽然那样会很热闹,但是为了能让这种私底下的放风能长久的维持下去,我们很默契的每次只跑出去一两个,最多就两个人。这样就算有查房也能有人打掩护,蒙混过关。
事情朝着诡异的方向急转是在一个叫阿蒙的瘸腿孩子出去玩之后,他回来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对劲,就像是从冬天的河水里爬上来一下,一个劲的颤抖着,脸色发白,眼神里满是恐惧。
问他什么他都不说,大家本来就歧视他是个瘸子,经常嘲笑他的右腿是鸭子腿,是弯着的,所以很快就没人搭理他了。
你知道,那个年纪的孩子是很残忍和无知的。
隔了一会,我的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阿根也回来了。他和大家嘻嘻哈哈的胡吹了几句,就躺下来睡觉了。
但是我察觉出了他的神色也不对劲,只是在强行压抑着。那一晚他的睡姿从躺下去到第二天早晨都没有变过,没错,他根本没睡着。
而且从那天起,他经常走神,尤其是当那个瘸腿阿蒙被领养走了之后,他时常像是灵魂离体一样发呆。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于是有一天我趁着其他人不在,把他拉到了我们放清洁工具的杂物间,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迟迟不开口,但是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挣扎,我能感受到他想说些什么,但是他不敢说。
‘你可以相信我,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想想上次你偷吃了鸡腿,还是我替你挨得打,我的屁股现在还青着呢,还不是没有把你说出去。’
这句话很好使。”楚士笑了笑,“你们可以边吃边听我说。这故事挺下饭的。”
贺景朝楚士投来了狐疑的眼神,不过他心里觉得楚士这家话确实挺会说故事,自己心里的好奇心被撩拨的痒痒的厉害。“别卖关子,赶紧继续。”
“他告诉我那天他在阿蒙出去之后,也打算出去透透气,于是就顺着绳子爬下去,他在院子里瞎晃悠,忽然听到了前面走廊传来了沉闷的哭喊声,于是他就顺着声音悄悄走了过去。
走廊里的光线很昏暗,正好让他有勇气不被人发现,所以他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在哭喊,就在他离那个哭声越来越近的时候,忽然走廊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于是阿根躲在了走廊柱子后面的阴影里。
他刚藏好自己,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就从旁边急促的经过,这个脚步声很特别,一只脚轻,一只脚重。
阿根没敢伸头看是谁,他怕自己被发现。
就在喘息之间,一阵脚步声又到了近前,不止一个人。
‘他看到了吗?’阿根说那是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我想是的。’这个女人正是我们的宿舍管理嬷嬷。
嬷嬷接着说了句‘不用追了,我想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他跑步的时候一瘸一拐。’
‘那就处理掉他吧,要干净利落,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打扰了我们客人的兴致。’正是这句话让阿根当晚一整晚没睡,他不知道什么叫处理掉。什么是客人,什么是打扰
兴致。
我丝毫不怀疑他说谎,因为现在想来,阿蒙第二天急匆匆的被忽然冒出来的领养人给领养走,这件事本来就完全不合逻辑。
你知道领养其实是先要领养人来像选节日礼物一样在一群孩子里进行挑选的。那一天我们都会穿上最干净的衣服,带着糖果一样甜甜的微笑,这是我们的嬷嬷教导时吩咐的。
虽然我们基本吃不上什么糖果。
但是那一次领养直接跳过了这个程序,而且我们也想象不到有什么人会忽然间想要领养一个没见过面的瘸子。
阿蒙是个好孩子,我从来不认为他有什么应该被歧视的地方,但是这是个很现实的社会,尤其是在孤儿院里的我们更是很早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以,我不相信,阿根也根本不相信什么所谓的领养,这也就是他在阿蒙被所谓的领养走之后,经常感到惊恐万分,并且时常因为害怕而走神的原因。
因为他知道,阿蒙根本不是什么被领养走,而是被处理掉了。”
“这可真是个下饭的故事。”贺景只是喝了一口水。养尊处优的他当然知道这个世界有黑暗面,但是当这个事情发生在自己朋友的身边时,似乎本来隔着一层纱的事物忽然变得格外的真实,真实到需要他喝口水压压惊。
方队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认真的听着。
“我当然相信他说的,但是我当时担心的是他扛不住压力,把自己给暴露了。而且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事后证明也确实是真的,那么之前孩子们之前谣传的一些鬼故事的细节就和现实对的上号了。
因为那些深夜的哭喊声并不是阿蒙和阿根他们第一个发现的,在孩子们中间早就传说过关于不听话的孩子会在深夜被吃人魔抓走,并且永远消失的鬼故事。
我们也都在某个深夜隐隐约约的听到过猫叫般的哭声,只是那个时候我们觉得是猫叫的可能性更大。
但是现在看来那之前听到的很可能都不是猫叫,而且我和阿根细细思索下来,发现了一个很恐怖的事实,那就是被领养的孩子从来没有回来过孤儿院。无论他们之前多么信誓旦旦的和自己的好朋友说他们一定会回来看望大家。
我们得出结论是,既然人家已经过上了好日子,谁还会想念这些一起玩泥巴的穷朋友。
事实恐怕是,他们不是不想来,而是根本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