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文死谏是极荣耀之事,但还是有些人在真正面对死亡时,心中产生了畏惧,不自觉的退后了两步。
其中五六个人看到身旁有人退后,更加觉得他们自豪,面对死亡怡然不惧,这才是御史言官应有的风度。
可就在他们接受满朝文武视线敬佩之时,朱载坤忽然出言道。
“如此,朕便成全你们,给朕拉了出去砍了。”
言官们眼中顿时出现慌乱,尤其是大殿门口传来齐刷刷的脚步声时,他们已经无法控制面部表情,五六人中大多都出现慌乱之色,甚至有人颤抖着身子想离开这一小撮人群。
此时其他文官纷纷进言,为这些言官求情,朱载坤却完全没有改变命令的意思,就这么看着那些言官被拖出了大殿,那个挪开之人也没躲过。
被拖出的时候,一群人终于醒悟他们要死了,有的大哭,有的求饶,有的大骂,有的哈哈大笑眼中却满是恐惧。
待几人被拖出朝堂时,群臣中没有丝毫声音,仿佛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在等着什么一样。
过不多久,有殿前武士回来复命,众官员这才明白,坐于龙椅那位面目阴冷的陛下,不是吓唬他们。
朝堂诡异的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斩首吓了一跳。
以往朝堂都是你来我往的打嘴炮,即便是先帝嘉靖刚登基时,大家也都是以言语对战为主。
哪怕大礼仪事件,也是在持续了三日之后,嘉靖忍无可忍时才动的手。
群臣已经习惯了这种对战方式,对于朱载坤这种来就宣布政令,等大家吵一会就开始杀人的方式实在无法适应。
尤其那些此时还站在队列外面的言官,各个都如芒在背,仿佛一个杀神正盯着他们的脖子,等着他们送去挨砍一样。
此时众人心中渐渐浮现起,朱载坤登基后的种种。
不!不止是登基之后,甚至在朱载坤初临京城时,就造成了十几位高官身亡,虽然大家都没证据,但所有参与刺杀朱载坤的人都死了,这怎么可能是巧合。
而后又因开海之事,将李征等人杖毙,虽然那些言官有收受会略之错,但未经三法司审查便执行死刑,现在想起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接着便是讨俸哭门事件,一众言官因要死谏,便被陛下砍了脑袋,直接让众多言官不敢言谏。
此时站在堂的这些人,似乎都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周身飘荡,各个噤若寒蝉,悄悄挪动脚步回到自己位置。
看着一众被吓得丢了魂的言官,再想想外面被砍的几颗头颅,徐阁老眉头紧锁,心中波澜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早在次言官集体讨俸哭门时,徐阶就曾对言官说,如今正是与新君对抗的关键时刻,大家只有勇往直前才能为文官拼出一个未来,而他徐阶则会在战斗中保护大家,让大家没有后顾之忧。
但这才过去没多久,又一批言官被斩首,这不但打击了言官的气势,还重重挫伤了徐阶在言官中的威望。
许诺无法实现,是领导者最大的忌讳,看来又要下一番功夫去笼络言官才成。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如今陛下的这些做法,分明在传达一个意思。
我朱载坤与先帝不同,你们别再那对付先帝的那些招数来对付我。
因此当务之急是要摸清陛下的心思,然后再找到相应的对策,但帝王心思哪是那么好摸透的。
先帝嘉靖之所以会被臣子们限制权力,就是因为大家对抗了四十几年,在臣子们前仆后继的试探中,已经将嘉靖的脾气秉性摸透,因此自然可以投其所好,以其喜欢的方式引导控制。
但当今陛下才刚登基,他徐阶怕是没机会摸清套路了,在心中叹了口气,徐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甚至连脊背都微微弯了下去。
站在人群中的张居正,看到自家老师的背弯了下去时,心中有些纠结,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张居正此时正夹在陛下和徐阶中间,一面是对他教导保护的老师,一面是对他有赏识有佳,如同知音一般的陛下。
两人都对他恩重如山,让张居正夹在中间十分难做,他当然也知道陛下最终会获得胜利,但徐阶的恩师之情,也让张居正十分纠结。
此时看到徐阶委顿不振,只希望恩师能辞官回乡,有他张居正在定能护持恩师一家,也不必在遭受如此打击。
朝堂之每人都在琢磨他们的小心思,没人说话,也没人敢说话。
安静的气氛持续了好一阵,看到朱载坤无聊的挥了挥手,一直矗立在朱载坤龙椅不远处的小太监,才高声喊了一句。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