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不知道左千秋那一晚去了哪,虽然对方嘴上说着是去了妓院,但是林默知道,那只是一个拙劣的谎言。
回营后的左千秋,身上依旧是不洗澡的酸臭味,没有脂粉气,咯吱窝的孜然味倒是香飘万里。
“小林子,给!”左千秋一把从怀中掏出一包荷叶饼包的胡饼。
“以前听林将军说,你最爱吃西市全记的胡饼和羊头汤。羊头汤带不来,我给你带来了胡饼,你趁热吃吧。”
林默接过胡饼,鼻翼中顿时窜进一股独有的酸味。
要不是知道孜然是几百年后才传入中国,他可能真的会以为那就是胡饼独有“香气”。
他轻轻掸去荷叶上沾着的左千秋原味腋毛,略尴尬的将荷叶包塞进背囊。
“穷家富路,我们带到路上吃,一起吃。”
朝会还没有开始,林默和左千秋已经踏上了前往昌邑的路。
陈辟兵不知道,在这场决定帝国命运的赛跑中,他的对手抢在发令枪响前已经冲出赛道。
三十名来自赵充国麾下的精锐轻骑随行。他们全都是斥候出身,骑术精良。此行的目的很明确,抢先将昌邑王带入朝中,斥候的机动性比步卒的杀伤性显得更为重要。
左千秋本来有心叫上羽林卫中的好兄弟们一同前往,但是林默坚决不同意。且不说他们的身体有没有从严刑拷打中恢复过来,作为昔日羽林卫的前辈,他们很有可能不会听从林默这个晚辈的管教。
林默知道,一旦上路,自己就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看客。他再一次成为了历史的参与者。
“啧啧……可惜是刘贺……”
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心想自己从两千年后赶来,本是为了见大英雄霍去病一面,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与这个臭名昭著的历史丑角产生了瓜葛。
众人奔出了长安,翻潼关,穿函谷,跨汜水,越虎牢,一行三十二骑,在盛夏骄阳下没命的狂奔。
每一个人都表情肃穆,似乎即便撞在巍峨石壁上都在所不惜。
可胯下的马并不能善解人意。在全力的奔驰了四天四夜后,这些平日在御马监中养尊处优的贵物,已经气喘不止,累累坠坠。
马鞍上的主人对此并不体谅,尤其是领头的“九江太守”,还死命的抽着鞭子,任凭坐骑喷鼻嘶叫,发出无声抗议,依然冷面如霜。
终于,在定陶县郊的密林中,忍无可忍的烈马一怒跳脚,陡然直立,将马背上的林默掀了下来。
“小林子!”
紧随其后的左千秋见状大喝一声,一手高举叫住骑队,另一手使出吃奶力气拉回缰绳,在坐下马即将踏破林默胸膛的一刻收住了铁蹄。
三十骑从也机警勒缰,一行人在月色下挑落马鞍,围拢到林默身边。
“我没事,继续赶路。”
林默在众人的搀扶下坐起身,吐出挥着泥土的口水,掸去身上的杂草,还要起身上马,被左千秋一把按住。
…
左千秋吼道:“歇一晚吧,你看看你,嘴唇都干裂了。再这么赶下去,就是你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啊!”
他嘴上虽然再说林默,可是没发现自己的嘴唇也因为长时间缺水而龟裂出一层死皮。再看看眼前的骑从,也都是满面征尘。
“马累死了,就在驿亭换。我身上有的是金银。”林默全然没有停歇的意思。
“你看看你的马,已经累成什么样子了!这荒山野岭的,马累死了去哪找驿亭?再说已经过了定陶,昌邑近在眼前,明日如何也到了,不差这一时三刻!”
林默望着那气喘吁吁的坐骑,沉吟半晌道:“好,就一晚,明天去最近的驿站换马。”
斥候出身的骑从,很快便找到了适宜休整的山洞。众人栓好马,燃起篝火烘烤已经被汗水浸透的衣物。这是左千秋从战场上积累的经验,很多将领的失败,都是源自对这些细节的忽略。
林默坐在篝火前的石块上,盯着彤彤烈焰陷入了沉思。远离长安,反而让他能更为冷静和客观的分析这段历史。
事情发展到现在,看似与史书上记载的并无差异,但是冥冥中总是有些细节在朝着历史的岔路生长。想着这些,林默困意全消。
“小林子,有必要如此焦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