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千秋坐到身边,将一块胡饼分成两半,一半递给了林默。
林默接过胡饼,大口撕咬起来。他并非不知疲倦,只是心中的压力抑制住了腹中饥饿的呻吟。
“我们在争夺帝位,难道不该焦虑吗?”他反问左千秋。
左千秋道:“说的好像是你要做天子似的。小林子,你想立功我知道,但是你想想,这广陵王也好,昌邑王也罢,谁当天子,大汉不还是姓刘?谁当天子,大将军不还是大将军?这一路上我就想,这谁当天子不一样?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不一样。”林默盯着霍光摇头。“广陵王不能当天子。”
左千秋不解:“是,那天朝议上的话我也听见了,广陵王私德不修,可是那天公卿们不也说了,那昌邑王也不是什么仁德之君啊。”
“有些事我没法和你说太细,左兄,我只能告诉你,必须要让昌邑王第一个进入未央宫。”
林默其实能够体谅左千秋的困惑。如果不是自己作为穿越者站到了上帝视角上,他也不会对昌邑王继位如此执着。
他一再提醒自己,穿越的目的是为了弄清霍去病之死的真相,即便出现了误差,该遵守的铁律决不能废。
历史的列车不能出轨。
只有昌邑王抢先入朝,才能展开后面的历史。一旦广陵王先一步入朝,那整部史书,恐怕就要改写了。
“未央宫……”左千秋往火堆里添了根柴,对林默语重心长说道:“小林子,你有鸿鹄之志,这是好事。可是林将军当年也跟我说过,不要执迷于荣华富贵。就我的眼睛看到的,当年在军中即便风餐露宿,也比在未央宫当羽林郎要快意得多。操蛋的,在宫里待久了,有时觉得自己和那些断了根的太监快没什么两样了。”
…
“硬不起来了?”林默打诨道。
左千秋咽下一口饼笑道:“滚蛋!老子是说,在宫中,说话办事都不爷们了!这未央宫,就是一个大笼子,那点权力啊,荣宠啊,就像是笼子的木栅栏,把大鹏鸟,活活困成了小麻雀啊。对,那日,就我们遇见刺客那日,你梦话里念道的淮阴侯,不就是这么一只被困死的大鹏鸟么?”
“梦话?我还说梦话?”林默一惊。
“对,你那梦话断断续续,说什么未央宫……韩信如何如何……”
“哦,那是一段戏词。”林默舒了口气,他险些以为梦中泄露了穿越的细节。
“戏词?什么戏?皮影戏?驭兽戏?”提到戏,左千秋来了精神。
林默一时不知如何解释京剧,半真半假的扯道:“就是一段……带曲调的戏词吧,是我爷爷教我的,讲的是当年淮阴侯韩信被吕后和萧何逼死的故事,你还别说,戏名就是未央宫。”
“哇,林将军当年在军中唱梆子腔,那嗓子好极了!你快唱一段!来来,兄弟们,让太守大人给诸位唱一段!”
梆子腔,就是古之秦腔,中国最古老的戏曲种类之一,以秦地命名。长安属秦地,使得梆子腔在长安广泛传播。
骑从们听到林默会唱戏,都聚拢了过来。林默本没有学过京剧,不过是对充满历史味道的戏词很感兴趣,偶尔学唱。这会想起穿越来在未央宫种种遭遇,兴之所至,索性亮嗓开唱:
“萧何哇,相国!挞挞哋挞挞”
在众人注视下,他为自己敲,又怒指火光,长音出口,语气眼神刹那间已经代入了走入末路的韩信。
“三次保本多亏你,追我回来也是你,今日命丧在未央宫又有你!哎……”
“你将我保举于汉王……那时节我旗开得胜人敬仰,九里山逼霸王自刎在乌江……我只说,与汉王富贵同享,又谁知我这汗马功劳付与了汪洋。”
“也是我迷荣华痴心妄想,这才是城池破,谋臣亡,飞鸟尽,良弓藏……运筹帷幄为谁忙,只落得尸骨难还乡……”
即便林默的唱腔十分稚嫩,可是左千秋等人还是被这新奇的腔调和传神唱词深深吸引,完全没注意不远处,一群林盗也被火光吸引而来。
“当家的,你听见了吗?他们说唱戏的那个,是个太守啊!这把抄着了!”
“等等,听他唱完了,在山里可听不着这个。”
土匪头子饶有兴致的晃着脑袋,手中刀随着韵律摇晃着,丝毫没料到篝火闪过刀身,映出一道刺眼金光。
“什么人!”
左千秋惊起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