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沅,你问这个做什么?”侯芸一愣,却在看见她利刃一般的目光时,心中一颤,脱口而出:“正是新帝二年冬月十二。”
也就是说,她竟然回到了六年前、只有十五岁的时候!
沈湘沅来不及体味重生给她带来的震撼与喜悦,便只看见房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
“侯芸你这贱人真是好大的胆子!”进来的依旧是沈湘沅的熟人,绮春苑的老鸨冯金花。
当年是冯金花从人贩手中买下的沈湘沅,但沈湘沅却对她没有一点感激之情。沈湘沅很清楚,绮春苑那些享有盛名的名妓,无一不是被冯金花毒打虐待出来的。而那些讨不了客人欢心、或者年纪到了却还没有人为之赎身的妓女,便被她贱卖给那些见不得光的暗窑,每天都在接客中度过,直到染了一身脏病而亡。
若是她没有好运气的被玉人楼看中,最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她们好多少。
冯金花那敷满脂粉的老脸上写满了暴怒之色,她三两步的冲到床边,拽起侯芸的手腕,狠狠的往她脸上扇耳光,嘴里骂道:“不把老娘的话放在心上是吧,看老娘不抽死你这贱货!”
侯芸手里端着的那碗热粥,被她弄泼了一床。
好在沈湘沅盖着棉被,没有被烫伤,她掀开被子下床,替侯芸挡了一巴掌。
白嫩的手臂上赫然浮现出一道刺目的红印,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但对于如今的沈湘沅来说,这种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冯金花一看是她,盛怒之色愈演愈烈,就要爆发之时,沈湘沅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她不停的磕头道:“妈妈,沅沅知错了。”
冯金花一愣,她知道沈湘沅素来都是楼里性格最刚烈的那个,从来也没曾见到她向谁服软过。
“都是沅沅不识好歹,辜负了妈妈一片好心……”沈湘沅眼含泪花的对她说道。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见到沈湘沅认错,冯金花的心情明显好转了许多,她把侯芸晾在一边,转而问道:“怎么,你这贱蹄子想通了?”
沈湘沅抽抽噎噎的回答说:“沅沅这几天夜不能寐、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妈妈对我的好。不仅给我吃、给我穿、教我本领,还只让我做个清倌人,这样大的恩情,沅沅便是死也不能为报,又怎么能去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呢?”
她脸上感激涕零的神情,就连侯芸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知道错了就好。”冯金花冷哼一声,露出了假惺惺的笑容,“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我也就不再追究了。你好好养两天身子,把自己拾掇干净,五日后老老实实的跟侯芸她们去临安王府献艺。”
“是,妈妈。”沈湘芸乖巧的答道。
冯金花终于松了口气,懒得再追着侯芸打骂了,转身离开屋子。
沈湘沅的瞳孔却在此时微微一缩。
门外隐蔽之处,一抹桃粉色的衣角一掠而过。
“原来如此。”沈湘沅先前还在奇怪,怎么侯芸前脚给她送粥,后脚冯金花便来了,原来是有人给冯金花告了密。
眼瞅侯芸还捂着脸,含着眼泪,畏畏缩缩躲在一旁,沈湘沅上前拉起她的手,让她坐下。
“阿芸,”沈湘沅的声音中带着以前从未有过的冷冽,让侯芸不由蓄着泪,错愕的看她。
“你仔细回忆一下,先前你给我送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过其他人?”沈湘沅问。
侯芸一怔,思索片刻,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有的……我有碰到迎春、怜霜她们。”
“你还记不记得她们中谁穿了粉色的衣裳?”
“好像是迎春……”侯芸不敢肯定的说道,很快却又改口:“不,不对,应该是怜霜。”
她当时只顾着去躲冯金花了,没有刻意去记她们的穿着,一时半会的也想不起来。
要是以前,侯芸想不起来的话,沈湘沅只会安慰自己一句“算了”,就将事情搁置脑后。就算是受了别人的欺负,她也只会像儒书里所写的一样,且忍且让,我自心安就够了。
可如今的沈湘沅却深知,对付这些恶人,一味的忍让是无用的,只会让自己陷入无以复加的危险境地。她只有用更残忍的手段,扒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将他们对她所做的事情,十倍、乃至百倍的加以奉还,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阿芸,”沈湘沅的眼里燃着复仇的火焰,对她吩咐道:“一定是她们中的一个,去冯妈妈那里告了密,来害你我!所以你一定要想清楚,到底是谁穿了粉色的衣裳。若是实在记不起来,那只能劳烦你亲自去楼里再找一找她们、看个清楚了!”
“沅沅,你……”侯芸这一刹那间,似乎也被她眼里散发出的光亮所感染,点头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