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尹叔伺候庄稼是把好手,可各种因素综合下来,收成确实一年不如一年,甚至还比不以前单干的岁月,那个时候起码家有余粮呀。
现在别看群众天天高喊口号:“吃在田,住在田,种不完麦子不回还!”背地里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磨洋工,工分攒了不少,粮食不见增长。
土里刨食有讲究,你咋对待地,地就咋对待你。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
“行,爹,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就去把秦功喊回来,你等下和他喝点酒仔细聊聊!”
尹叔这才明白,原来是秦家老三早就给自己闺女联络好了,难怪这小子领小喜鹊出去玩还给尹静使了眼色。
现在他回过味来,敢情这小子是别有用意啊。
“行,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姑娘,这事关重大,你顺便去村西头把赵建军,还有你赵铁柱喊过来商量商量,他俩以前在南方码头做过苦力。”
打开飞天茅台的瓶盖,嗅了下酒酿的香味,尹叔咽口唾沫,他跟秦父一样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好酒之人。
俩人以前在主家当长工的时候,一人一海碗红薯酒,就能用镰刀一下午割一亩多粮食,整个活干下来连腰都不带抬的。
“行,我这就去喊他们商量。”
尹静明白父亲口里的两个人都是和自己家关系极好的存在,所以也没有耽搁,急匆匆去隔壁家喊秦功去了。
等秦功得到招呼领着小喜鹊回尹大妈家时,饭菜已经做好了,蒜泥黄瓜,青椒鸡蛋,同样的水煮鱼汤,再加烙的几个面饼子。
桌子摆了七双碗筷,显然后续还要有人过来一起吃饭商讨事情。
尹叔端坐在位,接过吃的满嘴流油的小喜鹊,摆手示意秦功坐下:“秦家小子,城里黑市那边的教育你有谱吗?别是空欢喜一场!”
尽管不知道尹叔为啥突然回心转意了,但秦功还是谦逊找了个下首位置。
“叔,你这就不知道了,城里那些臭老五手里光有钱,但是他没票呀!而且他手里钱越多,他心里越烧的慌呀,那可是要命钱,哪有咱杆子去卖屁股的道理,只要他来买咱的东西,是搓团的还是揉园的,还不都是咱说了算?”
秦功打开几个罐头摆在桌子,牛肉特有的香味溢散在空气中。
小喜鹊馋得够呛,但小丫头知道礼数,请来吃饭的人没有到齐,她索性捏着手里的馓子跑到里屋找尹大妈分享。
“唤,那就行,咱村里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
尹叔清洗了下几个酒盅,摆在座位。
“叔,我知道今年收成不好,大队产量不够分,听说公社也是东拼西凑完成任务,分到农民手里的少的又少,有的社员饿的都勒腰带。”
尹叔摇头苦笑:“现在谁都缺粮,公社又要保证交国库的粮食达标,能有啥法子?”
秦功也清楚大家目前的难处。
由于生产力低下,别说有机肥料了,连粪便都不够分的,土壤自然贫瘠,再加盲目的学习农业大赛,群众积极性不高,都是混日子。
种地回报实在太低,今年,村西头那块80亩的玉米地,平均亩产只有280多斤,共打了2万多斤粮食,刨除掉交给公社的,农民手里真没多少。
两人对视沉默了起来,只有里屋小喜鹊的笑声。
约摸过了七八多分钟,尹静领着赵铁柱和赵建军踅进屋子,各自洗了手之后就坐。
河村主要的姓氏是赵姓和尹姓,还有少数其他的几个姓氏人家,包括秦姓都是之前逃难过来的。
几个姓氏之间也有明争暗斗,后来有生产队之后,就变成了各个生产队之间卯足了劲儿比拼。
赵铁柱和赵建军都是30多岁的北方汉子模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晒得面目黝黑,不过两个人都不抽烟,在农民当中算得罕见。
“队长,今天咋想到请我们兄弟喝酒?下午还要务农干活呢,全家人都指望着那几个工分。”
赵铁柱嗅到了空气中的酒香味,喉结耸动了下,再看看桌子丰盛的饭菜,一时到摸不准自家队长的想法。
“唉,不就是为了咱们西队的口粮吗!”
尹叔给几人一人倒满一盅酒,脸却没多少笑意,队员肚皮恓惶,他脸也跟着没光呀。
“今年收成不好,我也知道各家各户都不富裕,以前这些粮食我们能自留一点,但今年公社指标重,分这么一点粮食要交六成,剩下的估计还应付不到过年,不想法子是不成了呀!”
听到这里,赵铁柱两兄弟也眉头紧皱,“生产队就不给想想办法?”
“我这不是也没办法了么,尹叔满脸苦涩。
“整个西大队近五百号都指着我呢,粮仓里倒是有明年播种用的储备粮,难道能用吗?这不能用呀!这是杀鸡取卵的事情,用了明年要死人的!”
沉默片刻,赵铁柱猛地抬头:“队长,既然都这样说了,你找我们兄弟俩商量也没辙,俺们俩自己家的娃娃都裹不住口。”
眼见气氛凝重,尹叔担忧地看着几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随即摇摇头,酒喝在嘴里都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