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哥，你可醒了？”

沈明伦低头一看，却是床尾的芸娘被惊醒了，正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

按照上辈子习惯，自己应该喊她母亲…

按照这辈子记忆，自己应称呼她为姨娘…

可沈明伦上辈子没娘，而这辈子跟她不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便只得应付着哼了一声。

“嗯。”

芸娘不由松了口气，又立即追问道：“初哥，头…还疼么？”

“疼…不疼了。”

沈明伦本想实话实说，又怕吓着这位慈母，便瞬间改了口。

芸娘冰雪聪明，自然明白沈明伦的用意，不由抱紧了儿子的双脚哽咽道：“都是姨娘不好，护不住我的初哥，还连累了八姑娘和十七姑娘，让你们…跟着妾身受苦遭罪了…呜呜…”

见芸娘哭得自怨自艾，沈明伦连忙安慰：“姨…娘，我没事，我们也不怨你，咱一家四口相依为命，不用再看沈家的脸色，挺好！”

“可是…你的伤…，姨娘没用，没钱给我的初哥瞧郎中…”

“姨娘，你放心，我一点事都没了！”沈明伦只得继续哄她，“你瞧，我如今正和姨娘说话，像是个有事的人吗？”

芸娘似乎信了，不由欣慰地破涕为笑，彷如寒夜中盛开的白莲，在瑟瑟发抖中散发出无限的温暖。

咕噜…咕噜…

“初哥，饿了么？”听见沈明伦的肚子正在叫唤，芸娘便笑着问道。

沈明伦不由点点头…

上辈子精神上喝了一夜的酒，这辈子肉体上昏迷了一整天，无论身心当然都…饿了。

“你瞧，这是什么？”

芸娘献宝似的…从腋下取出了一枚鸡蛋。

“沈家九爷是个白痴，不知道老母鸡恋家，吓跑了两只成年母鸡却懒得去抓，它们晚上回来了还下了两只鸡子…”

芸娘瞅着沈明伦得意道：“一只给八姐、十七姐分吃了，这一只是姨娘专为你留的，捂在腋下半宿正热乎呢，初哥你快悄悄吃了，省得小十七醒了跟你抢！”

按照宗族排名，自己的嫡长兄沈明文便是老九，下面还有老十一沈明瑞，而自己离开沈家前乃是老十三。

当然，八姐和十七妹也是宗族排名，实际上是自己的二姐和四妹。

瞧着一脸得意的芸娘，仅仅因为两只漏网的母鸡…下了两只意外的鸡蛋，便自觉战胜了沈明文而沾沾自喜…

还小心珍藏在身上暖了一夜，就等着这一刻单独留给自己…

看着芸娘如同小孩子一般，雀跃地将鸡蛋举在自己眼前，沈明伦的心先是被针狠扎了一下，随后又被羽毛轻拂了一下…

沈明伦这颗世故的心，终于体味到芸娘的慈母心肠，仿佛春风化雨冰山解冻，眼睛不由湿润起来。

相依为命、同甘共苦吧，沈明伦在这一刻，暗暗立下了誓言。

“姨娘，快把衣服穿起来，儿子已经不冷了，您小心冻着自己。”

“只要初哥好好的，姨娘一点都不冷！”

听见儿子关心自己，芸娘浑身都暖洋洋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快活。

“子初，你醒了？”

“十三哥，你死不了了？”

芸娘和沈明伦的一番动作，终于惊醒了慧岚和慧心，不由异口同声问道。

“咦？姨娘，你…还有鸡子？”慧心第二眼就看见了芸娘手中的鸡蛋，立即流着口水问道。

“十七妹，这是你十三哥的，他刚刚受了伤…”慧岚急忙替芸娘圆场。

“嗯！我知道了，我忍着，让十三哥吃！”

委屈着说完，慧心便懂事地接过鸡蛋，一闭眼…就递到了沈明伦手里。

鸡蛋果然热乎乎的，只是里面晃晃荡荡的…居然是个生的。

“怎么不生火？”沈明伦愕然问道。

芸娘立即低头垂泪，一旁的慧岚便苦笑道：“这里没干柴，也没有引火的器物。”

“沈家…你们等着瞧！”沈明伦怒了。

“初哥，你可别乱来，咱惹不起沈家…”芸娘急忙开口劝阻。

沈明伦点点头，心里却在冷笑，明着惹不起你们，背后还阴不死你们，至少也要恶心死沈家。

他倒不恨孙氏，毕竟吃了二十年的醋，只是不忿她的毒辣，这不是要逼死人家孤儿寡母吗？

“慧心，把棉裙给姨娘披上！八姐，你先扶我起来！”

“你…要做什么？”芸娘和慧岚急忙问道。

“出去找干柴生火！”

“可你这头上…还有伤呢？”芸娘急忙劝道。

沈明伦苦笑道：“姨娘，八姐，要是今晚不生火，咱都活不过明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