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初,去不得啊…”
见沈明伦挣扎欲起,慧岚急忙俯身按住。
“你头伤未愈,昏睡了整日…”慧岚垂泪劝道,“一天下来水米未进,哪还有气力去弄干柴?”
沈明伦摆摆手,咬牙坐了起来,刚一下地便一阵晕眩,身体也摇摇欲坠。
慧岚一旁急忙搀扶,而芸娘早已扑过来扶住另一边。
“初哥,这大半夜的,外面又是寒风又是积雪,再说你这身子骨…若有个好歹,让我们娘三可怎么活啊?”
“姨娘,不去不成啊…”
沈明伦苦笑道:“不说姨娘和我,就是八姐和慧心…若再不烤烤火、喝口热水,即便坚持到了明日,恐怕都要大病一场!”
芸娘一听,不由看向两个女儿…
慧岚脸色煞白嘴唇青紫,慧心更是哆哆嗦嗦打着摆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芸娘正在纠结为难,沈明伦已经替她做了选择。
见拦不住沈明伦,芸娘只得依了他,一边帮儿子整理着衣衫,一边开始了碎碎念念。
“天黑路滑,走路可要仔细!”
“雪后更冷,万万不得死撑!”
“出门西南三里,就是一片树林,隔壁的李婶子说,西庄的住户都在那里捡拾干柴!”
“还有,那林子挨着一条小河,你可别失脚掉到河里…”
……
沈明伦虽然听得头疼,却没有少年的逆反和抵触。
他上辈子都快三十了,怎会不知道当妈的嘱咐,永远是没有句号的絮叨…
而自己,自从十四岁死了老娘,就再也没听过这般叮嘱。
所以,沈明伦一边点头,一边直接拉开了房门…
刺骨的寒风穿门而过,沈明伦就是一阵酸爽,他真想扭头回屋…
可谁让自己…是三个女人指望的男人!
挥手告别了芸娘,沈明伦便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月色光华,积雪反光,虽在原始的黑夜,倒也能瞧个大概。
朝着西南方向看去,隐约有一大片黑影,想来就是芸娘口中的树林。
沈明伦松了口气,听芸娘说有三里远,自己还暗暗头疼。
此时才反应过来,明朝一里三百步,芸娘口中的三里,不过是出了西庄再走一千步罢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没过膝盖的积雪…
呜呜…
呼哧…
嘎吱…
顶着寒风,喘着粗气,踩着积雪,沈明伦艰难跋涉了很久…
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一次次放弃,一次次坚持,沈明伦终于走进了树林。
环顾周围,沈明伦不由苦笑…
树林边缘,哪还有什么干柴,早被采了个干净。
硬着头皮往里走,一直到了河畔位置,才看见积雪中探出的杂乱枯枝…
估算了一下体力,沈明伦叹了口气,低头摸索了半天,终于拼凑出十几条粗长的枯干。
仔细用枯藤一一绑紧,便做了个粗陋的雪橇。
用嘴给冻僵的双手呵气取暖后,沈明伦便一边捡拾枯枝,一边随手扔在雪橇上…
当枯枝渐渐堆满,沈明伦便用枯藤捆得结实,正要拉着雪橇回家,就看见不远处的积雪上…
两只肥硕的野兔,正扒拉着积雪下的枯草。
果然是过冬的野兔,早在秋天就吃的膘肥体壮,一边伸着长长的耳朵听着动静,一边懒洋洋嚼着枯草。
在沈明伦眼中,这不是野兔,而是幸福的藉慰。
给予芸娘母女藉慰,便是沈明伦的幸福。
悄悄拾起一根长木,沈明伦小心翼翼靠了过去…
野兔感受到了危机,立即停止进食,竖起耳朵寻找天敌。
沈明伦藏在积雪中,咬牙忍受着冰冷,借着明亮的月光,死死盯住二十步外的猎物…
当沈明伦快要冻僵的时候,野兔终于放松了警惕,又开始安心进食了…
沈明伦缓缓爬行,然后马上停下…
再继续爬行,又立即停下,一直缩短到十步之外…
白衣一闪,积雪飞溅,沈明伦一个健步蹿出,手中的长木便狠狠拍下…
打空了…
两只野兔转头就跑,只是在积雪中速度稍慢,沈明伦扔下长木就压了上去…
双手刚刚触及两团温暖毛绒,便连同野兔一齐陷了下去…
崩塌的积雪漫天而起,沈明伦连续翻滚下滑,原来刚才的所在竟是一处凹陷,只是被积雪完全掩盖。
“啊!”
“哎呦!”
“嘶!”
一路不断下落,不知道撞了几次树干和石头,沈明伦终于趴在了冰冻的河面上…
口鼻鲜血直流,从头到脚也疼得厉害,而沈明伦却幸福地笑了…
自己的身下,正死死压着一团肥硕的毛绒…
一只逃出生天,而另一只成了…倒霉兔。
当土房的木门被骄傲地敲响,芸娘母女急忙抢着开门,便看见了满脸青紫、一身狼狈的沈明伦。
肩膀上挂着一只肥硕的野兔,破衣烂衫的胸口挂着一圈枯藤,正连着身后一辆简陋的雪橇…上面捆着一大堆枯枝,还装着十几颗滚圆的石头。
而沈明伦得意的笑容,就绽放在血迹斑斑的脸上。
“我的初哥啊…”芸娘心疼地一把揽住沈明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