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与沈家隔了三条长街,不算长,也不算短,马车哒哒哒的晃悠,早膳未用,又废了一上午的脑子,下车时腹中轰鸣、头晕眼花,踉跄了一下。
老太太吓了一跳,倚楼极时上前,可惜李彧伸手极快,早一步扶住了她,“小心。”
灼华微笑、点头、避身、谢过。
倚楼黑脸,挤开李彧,拿眼瞪他,然后扶过灼华褪去老太太身后。
这是第二次有人抢了她的份内事,一个徐悦!一个李彧!
男子!你们是男子!
晓不晓得男女有别!
老太太愣了愣,然后若有所思的转身进府,悄声对陈妈妈道:“小年轻啊,就是有意思。”
陈妈妈笑容满面:“年轻好呀,总是样样美好的,美好的人事,大家都喜欢。”
老太太又想到了那个探子的话,气的直哼哼,白了陈妈妈一眼,“咱可不稀罕。”
陈妈妈好笑的应道:“老太太说的是。”
灼华跟在老太太身后,偶尔窜进耳中一两句,眨眨眼,心道:老太太果然慧眼如炬。
不过这样的“喜欢”,她还真是不稀罕。
沈焆灵打从老太太和灼华开始为她辩解开始就闷声不吭,一直进了二门处才加快了脚步追上灼华,娇柔虚软的表达谢意。
灼华看了看她,缓步往前走,淡笑道:“姐姐不必谢我,我只是不希望沈家扯上污名而已。”
沈焆灵抿了抿唇,想起蒋楠如此看重她,连李彧都另眼相看,而自己和徐惟之事却已是再无可能,她心有不甘。
嘴角控制不住的扯了扯,咬牙道:“妹妹如今不装了么,妹妹不是最爱演那姐妹亲厚的戏码么?”
灼华顿下脚步看她,倒是不客气的给了她一个讥讽的笑意。
沈焆灵看着她,目光一瞬间的交接,她心头一跳。
感觉自己好似要跌进那双眼里,眸子深处的地方似乎藏着几分阴冷,可仔细探查过去,却只看到一汪深水,无波无澜。
灼华笑意轻缓似冰面浮光:“听说姐姐几次在蘅华苑里咒骂家中姐妹,还说叫我往后都没有好日子过。虽不敢说我如何厚待了你这个庶姐,好歹救了你多回,姐姐不知恩,还咒骂于我,你都不装了,妹妹我也只当没有你这个姐姐了而已。”
前世里李彧能知道有人对母亲下手,必是在沈家安插了眼线的,想必这颗棋子埋的极深,否则为何到今日她一点都没有眉目?
而他呢,苏氏对她下手,沈焆灵与袁颖的过节,她与苏氏母女的嫌隙,老太太对她的偏心,父亲对她的宠爱,哪桩哪件他不知道?
却还装作一无所知,为了拉拢苏家,纡尊降贵去安抚一个庶出的表妹。
李彧既然会监视她们三房,也会监视同样外放的六叔一家,同样也会监视定国公府。
这种人,为了给自己的将来铺路,无所不用其极,半点亲情也不顾。
眼下,他现在就跟在她们身后,灼华知道他肯定都听得到,那样最好,明明白白的叫他明知自己厌恶沈焆灵,为了拉拢苏家还要去做他的好人,那她正好有借口往后避而不见了。
“我今日帮的不是你,而是我沈家的名声,当真用不着你来谢我!”
说罢,灼华冷着眼旋身离开。
沈焆灵瞪着眼,愣在原地,牙关紧咬,颈间青筋爆起。
忽的,蹲在地上凄凄哭了起来,仿佛受尽了委屈。
廊道上的侍女眼观鼻、鼻观心,无动于衷。
李彧垂眸间闪过不耐,抬眼时又扬起亲切微笑,唤了侍女将她扶了起来,李彧好声安慰。
灼华忽的转过脸去,直直盯着李彧和沈焆灵,嘴角依旧温柔浅笑,眼底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厌恶。
李彧愣了愣,心底自是晓得她为何厌恶沈焆灵,只是就他所知的,以沈灼华的作风是不会表露出对任何人、事、物的不喜,做人极为周全能忍。
没料到她此刻的厌恶这样直白,脚步一时间不受控制的从沈焆灵身畔退开了些许。
沈煊慧紧跟上灼华的脚步,可没走几步又回过身去。
明艳的眸子带着愠怒,语调里衔了淡淡的厌恶:“当初你遭狼群袭击,是妹妹救了你。你落水被人死死拽下湖底的时候,是妹妹使身边的人救得你。今日助你脱罪的还是妹妹。看来救人还真是救出罪过来了。”
“果然了,生母恶毒,你也不遑多让!”
朝李彧福了福身,沈煊慧又道:“妹妹的善良多叫人辜负,心绪不佳也是有的,还请殿下体恤。”
说罢,甩头就走。
沈焆灵在李彧面前被揭了面子,掩着帕子一路痛哭回院子。
曲折的游廊下回旋着忽忽的风声,廊下的池水被风推动了一层又一层的粼粼波光闪耀,落在人的脸上,朦胧了神色,李彧若有所思的在廊下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