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轮新月,在水波荡漾间浮浮沉沉。宁霜儿坐在船舱之中,支着下颌望着那轮新月。酒局过后,贾老板的人很快与漕运帮做好对接,将货物送到了船上。然而这么一忙,已经到下半夜了。一行人约定好明日就启航,下一站就到达竹城的家乡江城了。
“今日你们喝酒之时,我去暮云城内逛了逛,你猜我发现什么了?”律托兰拿了一捧芦苇穗子,轻轻搔了下宁霜儿的脖子道。
“发现什么了?”宁霜儿未扭头,依旧望着窗外新月问道。
“这暮云城格外有活力,街头巷尾多是吆喝声,杂耍喝好声,歌舞乐声,特别热闹。蹴鞠、跑马这些,简直有块空场地就可进行。更有文人骚客赏花问柳,少艾女子带着一群小孩子嬉戏玩闹。我都有些喜欢这儿了,真舍不得走啊。咱们清晨一定要走了吗?要不,你们走吧,我和竹城再留下玩儿几天,随后再去追你们。”律托兰眨着一双大眼睛,期待地望着宁霜儿。
宁霜儿想这倒是一座顽强的城,历经浩劫后反而能以更欣欣向荣之姿展现于人前。不过竹城可未必同意与你一同留下来,他还想着与我一同回家看看呢,便漫不经心地说:“去和你的竹城商量商量就好了。”
“那可不是我的竹城,我们就是兄妹。不过姐姐,你说你们大成朝的男人会不会大多很好色啊,我今日在那春风花月楼里看到了好多漂亮姑娘,还有那么多色迷迷的臭男人,我们阿塔族的男子可一般都是一生一世只钟情一人的,可惜就是没大成朝的男人看着文雅,看着有修竹之风度,可今日我在春风花月楼中也见到了不少我心目中文雅,有风度的男子,他们竟然可与美人左拥右抱,品茶喝酒谈古说今,这让我情何以堪啊。”律托兰说着,有些许失望忧心的神色。
宁霜儿望着律托兰澄澈不知忧苦,一心向往自由,寻找如意郎君的样子不禁笑了,点了点她的脑袋说:“你可知你说的那样的人多半是才子,而才子中很多人并不像话本子中将的那般专情烂漫,风流倜傥倒是他们的本性。”
“啊,怎会这样。可我见那日在米镇舍命救你的徐公子就很好啊,既有我喜欢的气质,又能舍命救美。”律托兰说着,与宁霜儿一同望向夜空的目光中泛出艳羡。
刚宁霜儿从律托兰这里听到了春风花月楼,这些大的风月之所,不只在京城有,在其他地点也会出现是件平常事,何况从四殿下出发前,京城春风花月楼金娣姑娘送四殿下的纸条来看,这是家不那么简单的风月之所。宁霜儿很想顺便问问律托兰那里的情形,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进去了,就见一朵娇艳小巧,会盛开在漫山遍野的小粉花被从船舱的窗口抛了进来,还有一个一听就是被故意打出来的喷嚏声,“阿嚏。哪个提到了我。”
徐公子,宁霜儿站了起来,一个翩翩公子就这样从上而下,一个鲤鱼打挺翻船舱内的窗户翻了进来。
律托兰张着嘴,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看,颇有心得地说道:“翩翩君子翻窗而入给心仪女子惊喜,哇,好感人,今日的坏心情全靠徐公子驱赶了。”
宁霜儿与徐公子望着律托兰,看她的样子,就像徐公子找的人是她一般。律托兰欢呼了一小会儿,突然感觉气氛静且尴尬,不由得咳嗽两声道:“你们聊,我要回去小睡一会儿了。姐姐,明日你路上精神不济,被曹帮主骂了我可不替你辩驳。”
“多谢不辩驳之恩。”宁霜儿朝律托兰拱手道。
待律托兰走了,宁霜儿对徐公子挑挑眉道:“你就是律托兰喜欢的那种男子。”
“可弱水三千,我只愿取一瓢。”徐公子望着宁霜儿道。
宁霜儿避开了徐公子的目光,望向桌上她用许多草杆整整齐齐摆放的大小两座房屋之上,徐公子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两座房屋。发现那些草杆经过细心挑选,大小粗细皆一致。且草杆之上细微突出的关节之处,都被笔点了一下。“你这是……”徐公子呐喊道,谁无聊成这个样子。
“我有时粗莽,以此练下沉稳和耐性。”宁霜儿道。
“你承认自己粗莽?”徐公子好笑地指指她,“可是因为四殿下这般嫌弃你?”
宁霜儿点点头,徐公子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剩了半分笑意时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之法,霜儿姑娘不必在意别人怎么说。还是只是四殿下所言,霜儿姑娘格外在意?”
宁霜儿随手将一个草杆房子打乱,掩饰心中“戈登”一下泛起的酸涩,半晌没作声。
徐公子又道:“我的税银案还需继续调查,故而与四殿下行至此处之时,便拐来了这里,四殿下早已到京了,原本我还为他捏了把汗,今日收到了他的飞鸽传书,知晓了他现在安全无虞,也知晓了暮云城内暗探的布置,我想便从暗探着手。”
宁霜儿听闻四殿下安全无虞,并未被皇上治罪,心里松了一口气,神色也有所缓和,这一切被徐公子看在眼中,徐公子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品了两口,似是也在想着什么心事,终于放下茶杯道:“霜儿你……”
“我想我还不能轻易离开暮云城,就随徐公子你再探访一下这里吧。”宁霜儿说道。
“喔?如此也好。我还可以带你与律托兰在这里好好逛逛,就像她刚刚对你说的,这里符合你胃口,好玩儿的不在少数。”徐公子又泛起些笑意道。
宁霜儿点点头,低头望着徐公子把玩了下桌上的茶壶,又倒了杯茶递给宁霜儿,宁霜儿接过那杯茶,道了声谢,便将茶水送到嘴边,才惊觉茶是凉的。徐公子笑了,“这就是霜儿姑娘的待客之道?也不给上点儿热茶,这下自己也尝到滋味了。”
宁霜儿心知徐公子是在开玩笑,也应景地撇撇嘴角,“好,这就去给你换茶。”说罢便头也不抬地端着茶水朝舱室外走去,“徐公子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