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清晨,秦一一先醒了,用秦岭教的太极拳活动了一下筋骨,便拿着自己的一把软弓打了一只兔子,在开膛破肚剥皮的时候,嘴里叨叨念着往生经,给它烤了。
秦岭早晨是不吃荤腥油腻的,她将兔子烤得半熟就收了起来,熬了一些清粥,在她看来,一碗清粥是世上最温柔的食物。
根本不知道水杉县发生了什么的秦岭在河边洗脸,用青盐漱口,吃了东西,带着秦一一慢慢地走上山间小路。
行行复行行,山水迢迢,秦岭太喜欢这里的青山绿水,五颜六色,一草一木都让他觉得亲切,虽然很慢,但是如骆驼一般赶路,还是在下午的时候赶到了水杉县。
到了切近时,秦岭看到了水杉县县令的管理才能。人是群居动物,将六万人汇聚在一起管理,极大地促进了经济循环,人和人之间互相帮助,少有饿死的。
水杉县的名字由来,大概便是水杉树,凡有水杉树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有水杉酒,秦岭在一个村口喝着酒,望着此地环境,黄色的墙,乌黑的瓦,无不朗然入目。
看着这些,秦岭的心情好了不少,初来时,榔榆县给了他极强的代入感,让他觉得华夏四周各处都会民不聊生,看到百姓生活得好,他便开心。
秦岭带着秦一一到了县城边上,护城河往里是高十几米的夯土城墙,吊桥落下处,有兵丁把守,他们都慵懒地在城墙边靠着,只有看到带刀的人,才会上前盘问,是江湖刀头舔血之人,还是靠卖艺为生的,若是江湖中人,就得登记归档了。
秦岭带着秦一一到了城门口,将弓和刀交给兵丁查看,裘家刀秦岭已经重新埋在了铁汉山,他找到了裘家军的逃生者立下的石碑,石碑上写着:“岂曰无衣,与子同仇。”
这些裘家军逃生者活下去的力量,已经成了复仇。
能写下“岂曰无衣,与子同仇”这样的句子的人定然有些才华,秦岭也给他们留诗一首,“榔榆秦氏女,秀色如裘花。手挥卷刃刀,清昼杀仇家。”
消息留得已经足够明显,老兵们只要回来,一看就懂。
秦岭的格斗军刀太短,秦一一的弓太软,兵丁没有登记就放行了,岂知道秦岭身上还有手枪这种杀人利器,在马肚子下,还有一把无人拉得开的硬弓。
进了城之后,秦岭才发现水杉县的水比榔榆县还要多,好多房屋是洢水而建,木船便是这里的人家重要的出行工具,秦岭和秦一一来了水杉县的商业街,这里到处是商人落脚的客店,杂货铺、粮油行,三百六十行装点着这条河街。
商人也好,水手也好,傍晚的时候都会在一个码头汇聚,摇骰子看点,赢也不会太多,输也不会太多,因为还要留一些钱财养家糊口,在他们的边上有许多女子穿着印花的绸子,把眉毛扯成一条线,在眉心点一个红点,白天没事可做,就做鞋子,在鞋上绣上一对鸳鸯,到了晚上,这些暗门子就会去尽一个风尘女子应尽的义务。
秦岭和秦一一二人就选了一个角落,看着这水杉县的歌舞升平,秦一一说:“水杉县还挺好的。”
秦岭笑道:“其实不见得他们就比咱们榔榆县吃得好,吃得饱。”
秦一一点点头,那可不是,榔榆县现在家家都有余粮。
天很快黑了,家家户户沿河点了灯,妇人等着自己男人带着钱回来,秦一一把目光聚集在一个风尘女子的身上,遇到了不熟悉的顾客,做生意之前就先把钱数好了,遇到熟悉的人,给不给钱都无所谓,分开的时候还互相要咬着耳朵发誓,谁也的不许胡闹。
秦一一对秦岭说:“主人,幸亏遇到您了,要么我也和她们一样了。”
秦岭将手放在秦一一背上轻轻拍打,让她不要过多地去想往事,问道:“一一,我一直挺好奇的,按说依博族人和华夏人长得都一样,他们是怎么分辨出你们是依博族人,还是华夏人的呢?”
秦一一将手臂伸出,胳膊肘往下一处,有一个黑点,她说:“依博族人在出生的时候,都要用血祭祀依博族守护神,从这里抽血,留下了疤的,就是依博族人。”
秦岭失笑道:“没想到依博族人还有信仰。你家里没有人了吗?爹爹妈妈,兄弟姐妹。”
“我不知道,从小就没见过他们。”
秦岭后知后觉,认为自己都是多此一问,这么大个天下,从宛州流落至此,就算有家人也没办法找了,这个时代,有时候一次分别,就可能是一辈子,千里迢迢见一次老友,可能都是用命在维系这段友情。
二人不再吱声的时候,有两个水手到了近前,叫道:“那后生,你家的婢女卖不卖?给你一贯钱!”
秦岭仰头看着他们,道:“我卖,你敢买吗?”
“哈哈,那有啥不敢的?难不成你是县太爷家的亲戚?”这个水手振振有词,满口都是道理,道:“后生,看你这衣服,家里也不算穷,你说这是你的婢女,也玩儿够了,卖给我们,拿上钱,换换口味岂不是好?”
秦岭笑道:“两位大哥,我啊,有几样东西不能惦记,我的土地不能惦记,我的百姓不能惦记,我的书不能惦记,我的家伙不能惦记,最重要的一点,我的女人不能惦记!”说到这里,秦岭脸色变得冰冷,道:“你是不是想滚下这河里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