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给军队传递的是扎心扎肺的消息,宋都尉很快过来了,没有秦岭想象中那般精壮,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是个矮胖子,他进来就在秦岭等人身上打量,骂骂咧咧的,先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那一大堆银子,坐下,眯着眼睛问:“榔榆村的,听说,叶青言那老头让县太爷打了个半死?”
秦岭哭丧着脸,道:“军爷,您不知道,县太爷太黑了,我们老爷子刚知道年年孝敬你们的钱都让县太爷自己收了,就要报上去,结果县太爷就打了我们老爷子,有风声说府台大人要来调查这个地方,县太爷怕东窗事发,要屠杀我们的村子,军爷,给我们做主啊!”
宋都尉气得肚子一胀一胀的,道:“一年四百多两银子,妈的张老狗,就知道玩儿不过这群文官,他娘的。老子不带兵端了他老窝,老子就不姓宋!”
秦岭说什么是什么,不是宋都尉好骗,而是桌上摆着的白晃晃的银子做不了假。
宋都尉身边有个军官听着便皱起了眉头,贴着宋都尉耳朵悄声细语,宋都尉瘫坐在了椅子上,道:“他娘的,府台大人要是过来,这不是把我们榔榆县的官就一锅端了嘛,真他娘的棘手,怎么就上了县太爷这条贼船。”
秦岭马上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道:“军爷,钱是县太爷自己的收的,府台大人怎么会把您一锅端呢?村里的账都是我记得,府台大人要是调查下来,怎么也威胁不到您的头上啊!”
“你个乡野村夫懂个屁!”宋都尉烦躁地骂道,而他身边的一个面容秀气的军官倒是一脸玩味地看着秦岭,问道:“你会算账?”
秦岭点了点头,军官将一个账本拿了出来,道:“你来看看我们都尉营的账,府台大人看了这些,他会杀我们的头嘛?”
秦岭将账本接了过来,心里头就凉了,宋都尉是个猪头,可这个军官是个狠茬子,这账目上笔笔进账都是军饷,笔笔开销都是军费,没有记录任何礼单,可是开销出去的数额却有点儿可笑,一斤谷子能算到两千两,三个人十两的军费,总额能加出来五十,这样算账,就是为了能和总数对上,可是细节里,尽是漏洞,一查账问题登时就出来了。
秦岭道:“这账其实没问题,算准了,多出来的钱,不就是修城防的钱嘛,城防就是榔榆村西边当雷州国人的那道山梁么,修个城防,正好好的。一点纰漏没有。”
宋都尉眉开眼笑,他身边的军官却问道:“这些年的账全算准了,多出来的银子足有一万斤,一万斤银子的城防在哪儿呢?”
秦岭装傻充愣道:“一万斤银子很多吗?用来修城防,建军营,顺便资助老百姓,也差不多啊。”
“钱都花了,老子上哪儿弄钱修城防呢?”
“老百姓都恨透了县令,只要您能灭了县令,全城百姓必然对您言听计从,免费干点儿活也没啥,而且县令的账上贪得更多,一抄家,啥钱都有了,谁知道他贪了多少?”
肉嘟嘟的宋都尉把秦岭的话都听进去了,心中喜极,榔榆县所有人手里都不干净,他就知道迟早会东窗事发,但是和张县令那个王八蛋拴在一起,无法独善其身,现在好了,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别人鸟你,老子可不鸟,老子手里有兵!
宋都尉看着秦岭,半大小子,很会来事儿,也懂人情世故,是个大才呀,他起身道:“我们都是大老粗,只会打仗,这文人的活实在干不来,得有个军师。我就说榔榆村人杰地灵,尽是人才,我知道你们个顶个的武艺高强,你们几个小老爷们儿就留在我这里当兵吧,小子,你叫什么?我封你当个钱粮都尉,兼职当个师爷。好好干,干不好,我可是会杀了你的头。”
秦岭心中欢喜,这是个意外收获啊,他心里本就想着怎么谋个一官半职,有了官位,无论对于民众还是对于上官,自己都能在当中周旋,若是身为白丁而鹤立鸡群,很快就被孤立了,犯罪心理学,战争心理学他都学过,并拿到学位证书,最明白这帮人在想什么,太强了他们会怕,太弱了他们会踩,要稳稳做到与众不同,地位必须得凌驾于他们之上。
这个大傻帽倒也不是那么傻,自己传出来的风言风语,就是府台要根据榔榆村来和县衙门盘道,大傻帽拉着一个榔榆村的人当官自保,也是一条极好的后路,秦岭他双手抱拳一躬到底,道:“谢谢大人,小子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小子叫秦岭,禾字部秦,山岭的岭。”
“哈哈,不错!小娃娃挺机灵,你先回家里好好呆着!银子是罪证,先放在我这儿!”
秦岭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宋都尉命人将秦岭一行八人送出了营地,就是宋都尉身边那个极有城府的军官,军官左手把玩着刀,右手在秦岭背后轻轻拍打,道:“这座都尉营的头是宋都尉的,管钱粮油水很多,府上也从来不克扣军饷,往村子里带点儿米粮,养个一百来人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手可不能太黑了,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有油水也不能比都尉占得多,更不能少了兵丁的吃喝。”
秦岭笑着对着他拱手,道:“多谢长官教诲,榔榆村还没到穷怕了的时候。”
“还有,都尉营的兵不至于为了五两银子玩儿命,我帮你擦干净屁股,而且,你们榔榆村什么德行,我最明白了,四百多两银子,你们村苦一辈子也挣不到,你得记得爷的好,记住了,爷复姓司徒,单名一个明,是宋都尉的军参。”说着他拿出一个小包递给了秦岭,笑着说:“小娃娃有点儿意思,这是犒劳你的,不能白收你四百多两银子。”
秦岭听着他的话,心中打起了算盘,这个人是什么来路?有点儿意思!
他说:“你这几天在村子里好好等着,县令不日就会去看你!东西收下!”
上官给下官好处当中深意多了去了,不能不收。再次道别,秦岭一干人上了牛车,拉着两车粮食回村安排了。
一路上大家叽叽喳喳的不停,他们从来没想到这回出来这么顺利,不但得到了粮食,还谋得了一个当官的机会,当官,似乎是这个时代出人头地的唯一方法。
秦岭打开了小包,小包里有两个更小的包裹,一个里面放着金沙,一个里面放着精盐,这个司徒明出手倒也大方,秦岭将东西递给了叶果,道:“用不了几天县太爷再也翻不起来什么风浪了,不过这宋都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瞅瞅这军营乌烟瘴气的。”
刘大牛一边拍着车上的粮食,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现在敢说个硬气话了?忘了你在那帮当官的面前是怎么点头哈腰和一条狗似得了?少要和哥哥我说那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屁话!”
秦岭还不想与他为难,从容道:“大家安安全全谁也没受伤,用一堆野味换了五十两银子,一车粮食,还有一把金沙,点头哈腰又如何?”
“哼,没骨气!”
叶果瞪着眼睛道:“你闭嘴吧,你有骨气,有本事,给村里弄点儿粮食来看!”
刘大牛委屈道:“果子,你别老替这个人说话!你没看出来,这小子就是憋着当官呢,你以为他真的在意榔榆村上下的死活啊?”
叶果声音放冷,道:“你够了,你还有没有良心?村里的盐是他弄的,病是他治好的,现在弄来了粮食,不是为了榔榆村的死活是什么?”
猴子还好,三虎愣子和小蛮都把秦岭当救命恩人,三虎虎,愣子楞,哥俩已经摩拳擦掌要和刘大牛打架了,小蛮只能拉着。
被所有人反对,刘大牛哑口无言。
秦岭心中却在想,粮食什么的都是小事,现在当官确实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叶果自然而然地将金沙子收了起来,精盐这个东西对她来说已经索然无味了,可是得到了金子的她也并不开心,眼巴巴看着秦岭,嘟着嘴问:“小秦,你要当官了,可是他们不要女人当兵,你能带上我吗?”
秦岭笑道:“傻丫头,怎么不带呢?要是你不在,我该不习惯了。”
叶果瞬间就开心了,拉着秦岭的胳膊,甜蜜地靠着。
刘大牛看着这个画面,是老大的不开心,用肩膀靠了秦岭一下,道:“叶果,咱们还有约定呢,回去了就打,打完了别忘了咱们的赌注。”
猴子,三虎,愣子,小蛮四个人都嚷嚷地开始起哄了,是起刘大牛的哄,早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秦岭在他们的心中的形象就远高于刘大牛这个大师兄了。
秦岭和叶果却完全没有把刘大牛当一回事儿,他们二人双双把目光放在了依博族小姑娘身上,叶果倒是不太把这小姑娘当回事儿,甚至不把她当人看,留在秦岭身边当个家畜养着呗,还能照顾秦岭的起居,以后自己要是和秦岭办了婚事,她就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仆。
秦岭却在想另一个事儿,依博族人怎么会这么招人烦?代代为奴,世世为娼,这个惩罚怎么都有点儿重了,万恶的封建社会,当初依博族人誓死不降,那未必不是一种好的品质,如果因为这个而下达了这么残忍的命令,就太不应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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