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桢微微垂眼,“朕有耳闻,国主常心怀天下。”
“陛下,那必是别有用心之人诋毁臣下,臣下就是那因忠心获罪之人啊。”
范仲淹说道,“是你不够忠心吧,哪里会有因忠心获罪之人呢。”
“绝不是这样的,臣下有一人出去做官,而夫人趁机和人私通。那人快回来时,夫人担心东窗事发,便要毒死丈夫。此事恰被侍妾知晓,侍妾两难,想要保护主人,又想守护主母,便故意失手打翻了毒酒,因此被毒打了一顿,这不正是因忠心而获罪么?”
赵桢轻轻一笑,“国主对苏秦甚为推崇。”
“臣下才疏学浅,自知瞒不过陛下。”
谷穗嘀咕道,“马屁精。”
“陛下,臣新得了最好的洮砚,名为‘鸭头绿’,坚似青铜,润泽如玉,特来进献给陛下,聊表敬意。”
赵桢点了点头。
元昊随从驱步上前奉礼,谷穗不接,说道,“皇上,我就是担心这个,他把……他说的最好的东西……供奉给您。”
赵桢微微侧头,不解地瞧着她。
“您想想,蜜蜂远远地被花朵吸引,而引诱秃鹫的则是死尸。对于人,泥污最为龌龊,在猪看起来,却是如此可喜的东西,以至于它乐于在其中打滚,并且从来不曾为此感到厌倦。”狄青迷惑不解,向范仲淹望去,见他强忍笑意,低下头去。方才回味般地偷笑起来。
谷穗走下台阶,对着元昊说道,“嵬名曩霄,你自己说说,你的好东西,对皇上来说,是好的么?”
“臣的东西自然不能比拟陛下的,臣只是想尽忠心,请陛下明鉴。”
“不必麻烦,要是表忠心,倒也容易的很。”
“请姑娘明示。”
“狡猾保全了狐狸,善跑保全了麋鹿,凶猛保全了狮子,犬则是靠着睡觉时也保持警觉的忠心得以被人类庇护,那是人类对它服役的报酬。”
元昊听的脸色涨红,胸中憋闷,却无从反驳。
“这个国主最是知道了,我也是班门弄斧。国主这么聪明,应该怎么做了?”
“臣对陛下一片忠心!姑娘处处见疑,无非是要出一口气,就是姑娘要本国主的命,只要陛下一言,又有何难!”元昊转向赵桢,“请陛下明鉴。”
赵桢轻咳了一声,“好了,还不去收下。”
谷穗接过洮砚,问道,“就只有这个?”
众人不解。
“你上次可是赶了上千头羊给耶律宗真。”
“臣下准备了两千头上好肥羊,只是路程远,想必不几日便到了。”
“那谢谢国主了。”
元昊见她说这话时,双眼流光溢彩,烂漫无邪,竟是痴了,心下不由地一热,想起那日漫天飞舞的白雪来,哪里还记得她处处刁难,言语嘲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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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三日,赵桢已大好。
谷穗一面倒腾她的青霉素,一面想着怎么提回辽的事儿。忽听说辽国使臣来了,便丢了手里的家伙什,直奔都督府议事厅来了。
她弯着腰,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辽国使臣在里面?”
李齐不语。
“不告诉我,我自己去看。”
李齐伸出手臂拦住去路,说道,“是萧孝先,韩修文。”
谷穗绕开他的手臂,才迈出一步,又被拦住,“正在议事,公子不能进去。”
谷穗咬了咬嘴唇,说声,“不稀罕”,优哉游哉地离开了。
李齐示意罗匹跟上。
谷穗出了都督府的大门,问了守门侍卫,便骑马朝着使臣下榻的苍青馆去了。
她在馆内等了几个时辰,火炉上的茶汤加了又加,沸腾了又沸腾,等的她着实心焦。
待到申时,院落里响起马蹄声,手臂支着文案打瞌睡的谷穗一跃而起,冲到院落里,见到驸马督尉萧孝先正朝内堂走来,边走边对身边的韩修文说道,“我要赶紧向陛下禀报,你亲自连夜前往上京。”
“督尉大人!”
萧孝先被突然出现的谷穗吓了一跳,眼睛大睁,“秦王妃!”
“吓到督尉大人了。”
“我正想见王妃,南朝推脱,我正为此事发愁,不料王妃竟来了。”
“督尉大人有事找我?”
“不瞒王妃,我此次来是奉皇上之命,带王妃回去。”
“我这就可以跟你回去”。
“唉!怕是不易。”
谷穗皱了皱眉头,“为何?”
萧孝先也是一头雾水,他向赵桢提出三件事:一是辽皇帝纳安北长公主为贵妃,若得一子,无论男女,皆擢为皇贵妃;二是接秦王妃回去;这三,则是宋朝不插手辽和西夏的西京道,上京道领土争端。
南朝应了第一件,第三件细节有待商榷,本以为第二件乃是有益于两国之事,却最是出乎意料。
他忽地想起来时的光景,太后,皇上都交代要带谷穗回去,唯秦王无有一言。当时想来是他为人深沉,不露于色;今日想来,却哪里不对,可实在猜不透哪里出了问题。
谷穗见他似有意似无意地盯着院落里那盆景,问道,“督尉大人?“
“哦……,今日面见南朝皇帝,我提出护送王妃回去,南朝皇帝不予答复,可他面色不悦。不知秦王妃是否知情?“
谷穗咬了咬嘴唇,“督尉大人,你几时回去?“
“最早也要三五日,离开前,我着人提早告知秦王妃。“
“不用,我会遣人来问。嗯……,来人说,地上有的是米,你就应,房上没有瓦片。”
萧孝先一脸惊奇地看着她出了院落,转向身边的韩修文,见他正笑吟吟地撸着胡须,便问道,“韩大人笑什么?”
“督尉大人,秦王妃姓什么?”
萧孝先没好气地说道,“这还用问,谁人不知,谷啊。”
“那南朝皇帝姓什么?”
“赵!韩大人,我说你是不是消遣我呢?”
“下官不敢,敢问督尉大人,秦王妃称南朝皇帝什么?”
“兄长”,萧孝先摸着下巴,皱着眉头,“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