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城破,将军啊,带着一家老小出逃京城。行至墨陀河岸,被伏兵暗算,一家老小全都折在了墨陀河。那妻子将死之际缓缓挪着身子到了将军身前,在将军耳侧轻语:“若你我来世再遇石桥,我愿先在风雨等你十载,若是无见,我亦化作燕雀,每日每夜在你身侧”
“那然后呢?”
鹤羡连忙捂住何二郎的嘴,这说书人、听书人最厌旁人插话打断,鹤羡只得恬着一张脸,连连致歉。
“这然后啊,又过了几十载,墨陀山中出现了一队镖客,他们家每每押镖,定都是送到了委托人手中,那家的少当家也觉察奇怪,只要他们出镖经过墨陀山啊,总是有一只山雀停在他的肩头,怎么赶她也赶不走呢。”
曲罢,语停,听者三三两两退走,只剩下那说书老头开始捣鼓自己营生的玩意儿。
“人死,踏过那奈何桥畔,接过那碗孟婆汤后还能记得住前世吗?”
何二郎不解,留下来纠缠说书老头,定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听者有心,说者无意,这其中奥妙乾坤,还要你自个儿去探寻,别人嘴里说给你的,不算。”
一张独木凳儿,一尺红布,几方竹板,老爷子小心地放进一个木箱,随后缓缓曲身背负,又再支起那把黄纸伞,慢慢悠悠,慢慢悠悠地走离了街,不知又要到何处去说这一个故事。
天上云层堆叠,金鳞闪闪,虽是艳阳天气,却让人无中生出一股烦闷。
“听说上边儿派兵又败了,还不知道这日后的天儿是清人的天,还是那洪秀全的天儿”
“你这脖子上的脑袋莫非是不想要了不成!说些胡话!”
两个商贾打扮的过客行走私语,听他们口中所说,似乎是在谈论朝野位子上边的事。
“京城风景很好,人看得也就是这四周寰宇内的人事景色,看不远,所以可以且暂安然自得的苟活着,殊不知野火已经燎上了屋檐茅草,至今还躺在那金丝做的锦被里不愿醒来!”
坐在窗边,又见到几个穿着新式,留着短发的男人匆匆行走交谈,他们也该是之前商贾嘴中的太平天国人士。
“追!快点给我逮住那几个砍脑袋的!”
那几个留着短发的男人前一步离开,后一步,便有三五个官卫奔跑赶走抓人,最后还剩一个喘着粗气、腰满肠圆的发号施令人。
“回宫去了?”
这次,倒是何二郎先开了个口,平日间都是他赖死赖活的不愿回去,今日倒是异常的转了性。
“今日的你倒是不像你了。”
鹤羡轻声说了句,望着何二郎掩映在夕光里的侧脸一时不知继续说些什么。
“人都会说,过四季,人转一轮,脑袋里面也会填一些此前没有的东西,这便就是成长。”
何二郎嘴角刚欲微扬,此后又不知为何垂下了眸子,不再言语。
“回去罢,玩也玩的有些累了”
何二郎轻声叹了一句。
日轮西落,一日进入下半段轮回,两个被拉长的影子出现在西街巷口。
一个影子未动,那人似乎是回顾了这身后的风景一眼,随后也默默无声的朝前继续走去。
“他回来了?”
“回来了,也答应老佛爷的令了。”
“那是极好的。”
帷帐里住着一个权力,日照香炉里升腾紫色檀烟掩住了她的面,外人想朝里看,却不敢朝前进半步,生怕自己一逾越,脑袋便就垂落掉地。
“迟些时辰唤他来我身边,我还有些话要交代。”
那珍珠海棠甲在夕光处发闪,承唤人微微抬了几分眼眸,看见那权力不知何时倚在了窗边。
“老佛爷,屋外风大”
“我知道了,只是困在这宫中太久,也想闻闻,闻闻这远处飘来的风中有没有草漠的花香。”
“你出去吧,等我一人在这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