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少知道些为妙,那些个贵人你还没资格了解。”
一口烟喷出,迷蒙了万班头的视线。他瞧不清此时方四爷的眼神,只得连连点着头。
“戏唱完了领她过来,让那位贵人瞧瞧身段姿态,若是瞧上了,你们这小戏班子可真就飞出只金凤凰了。”
“好,等这戏唱完,便就带她来让贵人瞧瞧。”
万班头抬起头来便已经瞧不见方四爷的身影,料想大概是返回了那贵人身旁去。
戏完,人散,喝茶的继续喝茶,吃酒的继续吃酒,左顾右盼讨要赏钱的也收了袋子,数着内里铜板的多少。
春满月卸了一半妆便就被万班头一把拽着,拉到了方四爷的脚跟子前。
“还算凑合,练练也不是不可以用。”
大贵人狐裘大衣包了面儿,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来。
“走近些,让我瞧瞧。”
春满月本不愿走上前去,不料身后万班头推了一把,硬生生将她送到了这位贵人的面前。
“愿意跟我走吗,去给万岁爷和那位演演戏,指不定你就成角儿了。”
贵人抬了眼对上了春满月的眉目,春满月却将眼移开落在了自屋外走进的那人身上。
“我要鹤羡随我一起,要他读书,读好书,有出息。”
春满月指了指门口僵立着的那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小孩。
“我们这粗野性子惯了,学书是不行,也就指望他能闯个好功名了。”
春满月笑了笑。
她自小与鹤羡玩闹在一起,情谊更比兄妹还要深上三分,当她此前听见鹤羡要求取功名时,便在心里埋下了个念想:万班头不愿助他,那自己便就多唱上几年的戏,等到存够了钱,便就踹他去学堂。
“这小细皮也可以带走去,不过待到你入了上边儿人的眼才可进那学堂去,不然我便就做了亏本生意。”
大贵人走近过来,顺手擦了擦春满月脸上花掉的妆容,露出一张小女孩的脸来。
“一言为定,我定好好唱,您可就答应我。”
春满月面儿有些僵,直到那大贵人的手指尖儿离了自个儿的脸好半天,才终是回过了神来。
“赎这女娃的子儿有人给你送来,趁现在多说上几句吧,日后,指不定就碰不上一面了。”
贵人出了戏班子后台,方四爷规规矩矩地立在帘后等着他出来。
春满月低着头,没说一句话,只是地上淌了几滴污浊的泪花。
“好好干,日后脱了这让人瞧不起的籍贯,成为个人上人模样。”
万班头先开了口,摸了摸春满月的头。
“感谢万爷栽培!”
三个响亮的磕头声一个连着一个,春满月抬起了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花子。
“去吧,去吧,你俩好好活着,这世道活着要紧!”
春满月一把拉住鹤羡手,跑出了门去。万班头立在原地,抽出了烟袋子,点了一杆子吧嗒的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