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三章 远虑崇思(1 / 2)危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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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气色这些日子好些,明若离道,“嗓子还难受吗?”

时嵬说已经不痛,“今日的崇思课,你忘了带东陆名谚文集。”

说着,把书从书匣子中拿出给他。

明若离顿一步,确认自己没有记错,“今日的崇思课,我们和上舍生一同旁听,无需带书。”

“我……想起来了,那我还把你的书也带来了……”时嵬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拿着吧。”

时嵬和明若离随后来到远虑堂,第一批早就坐定的生员都是上舍生。

明若离自然地坐到了元幕身边,他回头一看,时嵬却已经坐在了赵青棋手边。

他狐疑地打量时嵬和元幕二人,发觉两人有些古怪,谁都不肯看谁,只是坐定僵着身子。赵青棋人精一样,早就知晓这是如何一回事。

山中悠扬的铜铃声响起,博士却仍然缺席。

元幕忍不住看时嵬侧脸,清晨煦暖的阳光从硕大的窗子映入,时嵬的脸庞在这金光中神圣不可侵犯,似是画上的仙子。

时嵬低头,忽的瞥向他,她还没有消气,所以今早也没有和他一起去官厨用早膳。

脚步声逐渐靠近,众人都屏了声。

老丞钟大人手里提着个黑瓷酒瓶,瓶子里还剩下半瓶酒,四下无人敢喧哗,静谧之中,只听得见酒水碰壁的水波声。

他攥着酒瓶子,慢慢地走着,身上还带着酒气。

钟大人不愧是丞相大人,第一回给四门学上舍生们授课就敢携酒而来,六学中严禁生员私藏酒水,他竟然大着胆子把美酒带到了课上。

四门学的弟子们急急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他这样放肆,但无论什么人,无论家中如何得势也不敢向上去告状,如今他是四门学的学长,年近古稀,还做了两朝丞相,哪怕是从朝堂上退去,恐怕这些世家子弟也不敢惹他。

至少大家都清楚,这位老者,绝不是他们可以妄言的对象。

钟大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老夫如今已老眼昏花,看不清你们的脸了,也认不出谁是谁家的孩子。”

只这一句话众人就听明白了,在他这里,家世做不得数,权势做不得数,只要他想,就能翻脸不认人。

春已过半,山中各色的花渐渐开放,不时从窗外传来一阵馨香。

元幕忍不住抬起头望向时嵬,很快把赵青棋推到他的位置上,自己坐到了时嵬身边。

时嵬只顾着听博士说话,隐约可以望见他因为饮酒微红的脸颊。

面对着一众生员,钟博士似乎很快意,喝了一口,又接着一口。

天下人才虽多,可六学中的孩子们绝非常人家中的俗生可比,怕是世上再也找不出比六学更加聚集贤人的地方。

钟博士换下了朝服,往后的日子,他都觉得浑身轻松,像是回到了年轻时候打马半日游良渚。

他又饮了一口酒。

虽然看上去浑浑噩噩,但众人都知道,钟博士可在疾病之时被天子亲问、路遇之时,天子也会下道相见,他在朝堂上的地位,纵使身死也不会更改,陛下定会在他百年后亲自吊唁。

这就是四门学的新学长,乞骸骨辞别朝堂的两朝丞相,钟矜期钟大人。

没有人想得出他会告老来到四门学作博士授课。

远虑堂的门窗大开,屋子收拾得窗明几净,不染纤尘。

博士轻轻咳嗽了一声,“今日我们就辩一辩何为正义。”

赫然写下两个字。

课一开始,博士的神情就已变了,不再嬉笑。

他眼睛里已多了一种慑人的威力,面上带着孤傲的神情,方才的平和与昏沉一扫不见。

他是这样的咄咄逼人,那种令人又惧又敬的光芒,让众人都为之一振。

“既要说正义,那便要先说说奸邪。”他敲桌子道。

道,“大奸大恶者,误天下苍生,欺世盗名。小奸小恶者,阴险邪恶,两面三刀,造作言语,凡事不近人情,好幸灾乐祸、袖手旁观,不学无术者多,小人得志猖狂者多,此乃奸邪,对应的,何为正义?”

“西南角的那个眉头放纵的小子”,指着赵青棋道,“你以为如何?”

赵青棋慌手慌脚,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少废话。”

赵青棋脱口便说,“如果奸邪者是误天下苍生者,那正义者便是有照拂天下之心的人,亦是君子。”

钟博士又问,“故此,君子必然是正义的吗?”

无人回答,钟博士皱眉,“孩子们这样沉默可不好,这样吧,我手中一壶酒,从第一个人开始传,既然你们不好意思在我面前辩论,那我便转过头去,只是听,却眼中不见,如何。”

众人说是。

明若离看着钟博士转过去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师伯,那快剑如风的师伯,足以令江湖群雄胆寒的高手,他说,其实朝堂,和江湖没有区别,你去一趟六学,也算是去了一趟庙堂,那儿就是庙堂的阶梯,现在,他有几分明白了师伯,钟博士身上的的孤傲,和那些放下重剑退隐江湖的之人极其相似,有尊不骄,有识不炫,有利不趋,有论慢议。

他慢慢打量四周,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现在这些身着六学服饰的人,手里拿着厚书,和以前他所认识的那些刀光剑影中的侠客也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是战斗的地方换了。

酒瓶开始飞速在博士弟子们手中传递,无声却紧张,就在传到第十五个学子之时,博士忽然拍了一下手,于是酒瓶戛然而止不再传递。

时嵬看着酒瓶先是觉得很意外,表情有些发怔,然后脸上才终于反应过来,说道,“弟子以为,君子即是正义的。”

“哦?说说你的看法。”

“君子乐以趋徒义,而小人悦怿以奔利义,于小人而言,利在则义存,利亡则义丧,于君子而言,却并非如此。”

钟博士想要转过头,面上在笑,忍住了回头,“你说的不错,可此处的义仅是正义中义的一角,有失偏颇。”

却不再继续指正,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道:“继续。”

酒瓶停下,博士道,“是谁?”

一人道:“是弟子。”

“你来说说。”

“正义是惩恶扬善,助友驱敌。”

博士道,“你所说的友和你所说的敌,你能分清楚何为善恶吗?你的友人一定是善?你的敌人一定是恶?这是你所说的正义。”

那人慌张道:“弟子愚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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