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章 长恩.壹(1 / 2)不写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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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和张生,好读书,工刀笔,善画人物山水。画乱真,价百金。一日梦至云楼,窗棂明透,四宝玲珑。闻楼有人絮语,见许劭品评。道凡人所读之书,字字皆吐光芒,自百窍而出。其状缥缈绚烂,灿如锦绣,上烛霄汉,与日月争辉。次者数丈,次者数尺,以渐而差,极下者亦萤萤一灯,映照户牖。张生上前作揖:“敢问公,某光芒如何?”许劭讥笑曰:“未见光芒。”迈步欲走,张生拦人,提笔作画,呈仙女戏兽图,再作揖道:“请公评画。”许劭见画,面色稍缓,曰:“尚可。”后剁手夺画,狂笑而去。梦醒,衣衫皆湿,张生抬手细看,有黑烟绕于掌间,顷刻消散。而后,十指僵硬,再不能画。—《秋辞赋.髑髅》

(部分文字源自《阅微草堂笔记》)

山阴郡郡守是真本事,祖上虽是商贾之家,郡守却从不去动那买官念头,一心只读圣贤书,文采斐然自不必说,其更是绘了一手好画。二十岁时作了一副仙鹤饮水图,深受州牧赏识,被举了茂才,二十五岁便做了一郡之首,当真是干霄凌云,前程远大。

只眼下有句俗话,物极必反,慧极易夭,颖悟绝伦的郡守也逃不出上苍的妒忌,去了乌伤一趟,没多久便病了,且病得古怪。躲在房中不理政务,只一味要睡觉,刚开始还能出门吃顿晌午饭,到后来饭也不吃了,人变得精瘦,似乎怕是不行了。郡守爹急白了头,郡守娘哭肿了眼,只有郡守妻与病一样怪,重金不为求名医,反倒去寻穷困潦倒的书生。

过了半月,郡守的病竟大好了,有人见夫妻两人,乘轿往神仙处还愿。再过了半月,路上无端多了些疯癫的乞儿,他们披头散发,衣不蔽体,有人认出是苦读的书生。

这日,妻端着茶去书房,见郡守眼圈黑黑,走路摇摇晃晃,怕又是不妥,伸手扶住他的手臂,紧张道:“早知如此,当初何苦用万贯家财去换只吃人鬼来。”

谷裔吐着大气,每走一步似要用尽了气力,听妻这般抱怨,他却微微笑了,“那鬼虽不知好歹,到底为我光耀了门楣。”

妻心疼道:“裔郎是如何打算?依我看,还是趁早扔了死鬼,反正裔郎做了郡守,何愁没有锦绣前程。”

此时谷裔眉头微皱,颤巍巍地走向窗棂,苦笑几声,“那鬼怕是扔不了了。”

妻听闻此言,傅粉小脸憋得通红,不过片刻眼里便滚出泪来。

到底是妇道人家,遇事只会哭,谷裔看了顿觉烦躁,打发妻出去后,独自坐在书案前,勉强挑起精神,批了些许政务。忽然起了一阵风,从心底泛起凉意,谷裔伸手去拉衣裳,环顾四周门窗却都紧闭,这风着实不该进来,只片刻,他像是猜到了什么,嘴角扬着淡淡的笑,对着空气道:“我死了,他也会跟着一块死。”

风越来越大,吹翻了案上插着红梅的瓷瓶,满屋子的花香,轻烟蔓蔓,随风摇动,试要掩盖世间一切的肮脏。

张生信他,敬他,左不过是为当初他的救命之恩。云和张家遇匪,惨遭灭门,病弱的张生那时仅十岁,却已是名躁四方的天才少年,书灵雏形渐显。那日的雨下得很大,高烧使张生意识不清,只天旋地转一刻,他见到了那清冷淡雅的人物。

谷裔垂袖而立,发黑如玉,笑灿犹花,一副神仙做派便与那日一模一样,“若不是我,他的尸骨早就湮灭于流芳崖下。是他不要的你,你如今这般害我,是忘恩负义。”

风声呜咽,似有人在哭,谷裔的背僵了一下,侧耳细听,原是凄风吹起衣袖,猎猎作响。

青天白日,外面花开入暖春,屋子里却冷得像个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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