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裔养他,育他,张生天赋异禀,只一年,无上的灵气便孕育了书鬼长恩。他知谷裔大恩,献上书灵作偿,却从不知灭门之难,亦是谷裔所赐。
“你如狼似虎,觊觎他的天赋,像畜生一般养着他。你抽魂夺灵毁他一生,生生将一天才少年,害成痴颠疯狂,遭万人唾弃嘲弄,可怜他痴儿,被人戏耍还拿真心待人。”
声音阴冷森森,是地狱之中的鬼哭粟飞,长恩一双盲眼沁出血泪,白绫染红生妖花,铁链锁着他想要杀人的手,他撕心裂肺,恨不得将面前的伪君子剥皮活吞,怎奈阴阳殊途,人耳不闻,万千怨恨,只得化作凄风苦泪,鬼心自伤。
谷裔本就不大舒爽,吹了这阴风,过了冷气,翌日又大病了。四五个大夫轮流诊脉,都说是风寒,可在塌上歪了数日,药也是一日三四碗地喝,不见丝毫起色,反倒气息更弱了。郡守爹娘心力交瘁,双双也都倒了,只剩妻一人,里里外外地张罗。
妻喂他喝药,一双杏仁眼睛哭得红肿,“裔郎,何不再去寻些书生,喂他灵气,免他继续折磨你。”
谷裔斜扫了她一眼,冷笑道:“你是想将它养成妖么?它若成了妖,我如何能活?我这些日不与你算那自专之账,不是默认了你的荒唐行径,不过念你一片真心罢了。外舅当真是年岁大了,竟也纵你。”
妻觉委屈,掩面哭泣道:“父亲问道苦修多年,早已不问俗世,你想要名声与前程,我便哭着求他,老人家顾念血脉,才告诉你取魂锁灵之法,裔郎此时怎能去怪他。”
谷裔眼睛一暗,深凹的眼眶有种说不出的阴鸷,妻见了甚觉恐惧,慌止了眼泪,立在原处不敢动弹。这厢妻瑟瑟发抖,额上花黄乱了妆容,如一只受惊的小兔,谷裔见了倒是莫名欢喜她起来,便温柔了几分语气,“我几时去怪过岳父,夺人灵气终究是孽债,死后是要下地狱的,我不忍你与我同去。方才之话莫要再提,倘若被有心之人听去,后患无穷。”
妻握住他的手,动容道:“裔郎放心,你我所求是月神,神仙受人香火与金银,是不会害人下地狱的。何况那张生......”
谷裔拍了拍妻的手背,意让她住嘴,妻见他面色僵硬,也无胆再说下去,嘱咐了句安心歇息便掩门离去。
谷裔一惯强势,为官前有钱财无数,虽处末流却因富贵享着上流人士的待遇,膏粱年少,又得鬼神相助,拥书灵,绘神图,沐皇恩,风华正茂,眼里早已揉不得一粒沙子。
只是他的骄傲,他的不可一世,因长恩反噬,被彻底击溃。
妻父告诉他,神点有缘人,他不信,用半数家产铺开一条锦绣仕路。髑髅神为他取魂锁灵,挖空长恩双眼,斩断书灵归路,却也绝了他的后路。
长恩吸灵,谷裔灵气不足,书鬼便化妖弑主。他暗示妻为他夺灵饲鬼,方法见效,只平稳了几日,长恩化妖迹象愈显,一夜竟现形掐住了他的脖子。可笑他为人无出其右,便是有他也毁了,可在鬼神面前,竟为鱼肉。
珠玉制成的帘幔,稍有动静便泠泠作响,谷裔透过珠帘,将目光落在墙上那幅《仙女戏兽》,惘然若失。画中仙子手握长鞭,与一只神兽并肩而立,那神兽缟身朱鬣,目若黄金。
是时,门外有人来报,昆仑仙人到访,断谷家有鬼作祟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