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响,沐子晏的身形不易察觉地顿了一顿。缓了一缓,方才迈开了步子。
秦念卿心头如小鹿乱撞,又喜又羞地跟在沐子晏身后。他从来都没有对她这样委婉过,莫非是终于知晓她的心意了么?
才出了客舍地界,沐子晏突然停下步子,转过身来,跟在他身后的秦念卿一时收势不住,差点撞到他怀里,她羞得脸都红了。却听他淡淡道:“抱歉,刚想起我还有事。”
秦念卿一时还有些迷糊,待见到他容色清冷,目光静静地看过来,心中忽然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告诉她,不能陪她去浮碧潭了。她有些愕然,却也是无话可说。
还没等她回答,沐子晏已朝她点点头,径自举步走了,竟是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她。
秦念卿站在当地,看着他的背影,似是明白了什么,又似什么都不明白。
言欢进了客舍,只觉得满心都是无法排解的愤懑。待得静默了一刻,又觉得悲凉。想她言欢,素来洒脱不羁,却没想到“情”之一字上,终究是痴心错付,竟将自己置身于这样尴尬的境地。
她伏到榻上,将脸蒙在锦衾里,久久不动。
她手一动,忽然摸到了什么,抬眼看时,却是那壶被她藏在床榻里的梨花白。此刻,她正心绪烦乱,怔怔看了那壶梨花白一刻,鬼使神差地,她手一使劲,竟一把掀了壶口蜡封,一股酒香在客舍内慢慢弥散开来,幽幽的,细细的,淡淡的,仿佛是那人的眼神,静寂清冷,没有半点温度。
言欢突然笑了起来,笑得不可抑制,甚至于笑出了眼泪。她将那壶梨花白送到嘴边,头一仰,一大口酒已送了下去。
那酒闻着清淡,下喉却甚是辛辣,言欢喝得太急,被呛了一下,趴在榻上咳得撕心裂肺。咳了一刻,忽然觉得胸腹间有一股热气腾起,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她哼哼了几声,闭着眼像只小狗一样在锦被上蹭来蹭去。再睁开眼,眼前的一切似是都罩了层轻纱,变得朦胧起来。
她抱着那壶梨花白,慢慢坐起身来,只觉得整个人像是坐在船里,一上一下的,晃得头晕目眩。她使劲摇了摇头,想着得马上下船去,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摸到门外去了。
沐子独自在后山转了一圈,回到客舍时已是新月如钩,繁星漫天。
他走到客舍前,方欲推门,却停了一下,去看言欢的客舍,只见那里门扉紧闭,寂静无声。
他收回目光,推开自己客舍的门,方欲踏入,突然,像是感应到什么,抬头向屋顶看去。只见浩渺夜空下,漫天星辉交错中,一个纤细的身影端坐在屋脊上,一动不动。
沐子晏心中一震,那影子他自是十分熟悉,那是言欢。
他转身便想跃上屋顶,才刚举步不由得又有些迟疑,思忖了半晌,仍是走进客舍去了。
月亮从树梢渐渐升高,已升至屋顶上方。沐子晏复又推门出来,见言欢仍是静静坐在那里,姿态依旧,过了这么久,她竟是丝毫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