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云是匹良驹,奔行起来风驰电挚,很快超过了其他马匹。有人已发现了不对劲儿,大叫了起来。
言欢恍若未闻,景色自眼前飞速掠过,耳边只余风声呼啸。前面是一个向上的缓坡,过了那缓坡,便是密密树林,若是赤云维持现有速度,且不能在入林前停下,只怕她会血溅当场。
言欢等得便是这个时候,待赤云踏上缓坡,沿坡向上,速度突然缓了一缓。她用尽所有的力气,猛地将缰绳一拉,将赤云的速度又减了一减,此时,方手一松,顺势滚落下马。
她落马之时使了个巧劲,且已算准了落脚点,就算是无人顾她,大不了受点皮肉之伤,性命却是无碍。
她闭上眼,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已被人拥在怀里。
言欢慢慢睁开眼,眼前是沐子晏惊骇得血色尽失的脸,他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她冷冷地看他一刻,忽然笑了,像是破冰的春水,笑容一丝一丝弥漫开来,“阿晏,我抓住你了。”
沐子晏此时方察觉了她的意图,脸色变了几变,轻轻将她放下,面上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漠,转身欲走。
“阿晏!”言欢看着他的背影,委屈得咬了下唇,“你这个样子,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沐子晏沉默不语,脚步不停。“沐子晏!”言欢不觉已有了怒意,她提高声音,“你若是男人,就把话说个明白?”沐子晏脚步一顿,声音暗哑,“没什么可说的!”
言欢并不放弃,逼问,“什么叫没什么可说的?”沐子晏并不回头,手已握紧,“没什么可说的意思就是,我发觉咱们不大适合做朋友。”言欢被他那话激得眼中一热,有泪要落下,她强忍了半晌,终究还是湿了眼眶,她赌气道:“好,不做便不做!”
她退后几步,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去,虽然沉重,却始终未停。沐子晏站了一刻,似是想要回头,终究是没有回头。
天高地阔,秋风掠过枯草,二人背向而去,越走越远。
从这一日起,言欢重又变成了往日的言欢,面上总是带了惫懒无赖的笑意,看上去机灵又活泼。她一改素日里对沐子晏的纠缠态度,虽不是置之不理,却也冷淡而客气。而她的课余更加丰富了些,散学之后,常常与各世家公子聚成一堆,投壶,游山,骑马,似乎总有发泄不完的精力。
她不知道的是,沐子晏总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静静地凝视着她,看着她的自在、洒脱、无忧无虑,神情间变幻莫测。
又到休沐,言欢照例回家去,却未见到父亲言亦真。母亲黄氏说,她父亲近日甚忙,每日都是早出晚归的。言欢问及忙的什么,黄氏却是一问三不知。黄氏是个极温婉的女子,只顾后宅,从不过问前庭之事。
言欢便去问她兄长言乐,言乐时任兵部主事,也是个极能干的青年才俊。他知道的也不多,只听说最近西北有些不太平,也许与此事有关。
言乐对言欢书院日常极为关心,仔细地问了饮食起居。言欢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只说一切都好。言乐看着面前这个长得越来越漂亮的妹妹,不由感慨,“想当年,你还是那么一丁点大,现在都已是大姑娘啦。”
言欢上去抱了他的胳膊,撒娇道:“再大我不还是你妹妹!”言乐拍了拍她的脸颊,“都这般大的人了,过几年就该找婆家了,还要撒娇,羞是不羞?”
言欢听到“婆家”两字,脑海中却是沐子晏的脸,一时收了嬉笑之色。言乐有些奇怪,就听言欢道:“哥哥,你说,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言乐还未回答,言欢又道:“人为什么要去喜欢一个人啊?”说罢,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