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自言自语说道:「身、家、国、天下。正统文脉本就有以自身为圆心,层层画出圈子的弊病,得在自家无事之后,才有闲心想及天下福祉。亚圣虽有及人老幼之说,仍是先有自家老幼,再行推己及人。难为世人还以为谢青阳这道文脉仁爱胜于前人,助天下读书种子得以修学,武道苗子得道修行。可当年破灭百余宗派,打得半个江湖支离破碎,得益最大的是天下人,还是自家徒儿?」
郑文贞冷笑一声:「一老一小都是伪君子。」
奈何女子心中喜欢孔雀,哪怕眼里宁惜品行如何不堪,仍是阴暗得另有风致。越是看得喜欢之人身影模糊不清,越知两人全无可能走在一起,是故郑文贞想杀了宁惜,不顾一切代价。
她曾想过成事之后,将宁惜那张漂亮脸皮剥下,制成一张人皮面具。制艺多年,女子所制面皮或姿容秀美,或凶厉险刻,然总无人气。她只知神洲妖精有画皮一说,寻山访水,终不得见,唯有埋首苦修。越不见人,面具越是失真,女子心知肚明,却无可奈何。
郑文贞自嘲一笑,李长天觉得自己比应伊迩还疯,真是说到心坎处去了。神火堂主思路可比自己清晰得多了,大体是一个以力服人,她的心思,却连自己也无法看清。
女子转过身来,伸手从背后书柜里翻出那卷《五蠧》,继续读了起来。
法家先贤曾有言道,天道无亲,刑律如是,使我于黎民为苍天,父母远邻,悉为子息。却非写下手中书卷的法家宗师所言,说话之人生于三大学宫犹在东逸神洲,儒家独步之时,落得身败名裂,文脉断绝,唯有寥寥数语留予后世。
相比之下,今日黄庭院看似独领天下风骚,焉能压下江海滔滔浪潮。
藏书阁外,一位戎装女子打听到李堂主行踪,特意在此待他出来。李长天出门之后见了女子,有点讶异,笑道:「消息不确,害得文小姐撞不见三公子,这是与师问罪来着了?」
戎装女子摇了摇头,说道:「我那位朋友误打误撞,在别处撞到了三公子,总算偿了赠扇心愿,此事不必再提。」忽然叹息一声,说道:「李堂主知不知道,随着公子回来的那位顾小姐现下住在何处?」
李长天笑意温和,说道:「顾姑娘的事未得大小姐点头,我实在不便多言。可大小姐也未禁止院中门人与顾小姐相见,文小姐若有闲暇,不妨到西城客舍一家一家寻去。」
男子想了想,笑道:「恕我冒昧一问,文小姐何事要找这位顾小姐?还是与顾小姐是旧识?说实话,大小姐很是看重这位分院同窗,只怕客舍周遭看守严密,冲撞了小姐。」
戎装女子昂首说道:「总院谁人不知我家底细,哪敢拦我。」但随即又说道:「可我急着见她,不愿有人在旁推三阻四的。李堂主要是陪我跑这一趟,文嘉自必牢记在心。」
李长天微笑道:「闲来无事,能卖建康文家一份人情,在下何乐而不为。」
文嘉脸露笑容,说道:「那好。正好安排你识得我这位义妹,日后她在院里也有照应。」
李长天听后,笑容不禁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