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梨没好气道:「老头子原本授意的唐白霜,我虽不服气,却不得不认那人确是资质卓绝,大有青出于蓝的可能。一个武人能有如此心性,还有一份大福缘在身,虽说寿数可能短点……」
见到宁惜脸上闪过一丝黯然,黄梨连忙把后半句话吞回腹中,说道:「若不是你气跑了唐白霜,老头子这些年也不用这般烦心。我们根本不是读书的材料,他却偏惦念着什么学宫文运三分,什么先师之侧,坐镇三圣之类的传说,要我们在书本子上下功夫。如果这小姑娘合意,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宁惜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作弟子的,不尽点心力怎生得了。老头子年岁不小了,大师姊的事功学说不合他的意,你所提出的任性之说又太接近道门分支的『贵己』『利我』,同样令老头子反感,难道还指望我这个不学无术的,能提出什么精辟见解?」
黄梨也是一脸无奈,唤小二取来酒壶酒杯,替两人斟了酒,一饮而尽,问道:「你身上伤势如何?许七巧说你被那柄『寻仙』捅了一剑,后来又和谢文姬打了这许久,不知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宁惜摇头笑道:「没事。只是想不到老头子找了许久的仙剑,原来落在王家手中,而且还是柄没有实体的灵剑,藏在那副仿照南无鬼洲佛甲铸造的甲胄之中。就冲着这份家底,难怪王琼能够打破多年来谢家列在王家之前的局面,打了谢琰重重一巴掌。」
黄梨哼了一声,说道:「谢文姬那小姑娘心性不行,资质再好有个啥用,偏生练的还是讲究果断求真的兵家功夫,若不是侥幸得了阳卷,修成天梯,日后终是要被你反超过去。难为老头子那时候脑子发昏,还想着谢氏本家低迷,想安排你与谢文姬结成姻亲。幸好在轻柔死命阻拦之下,你们终是没定下婚约。」
幸好。
当日年岁幼小,不知人间情事,一心欣喜出乎自然。到了长大成人,已是为时已晚,谈不上后悔,却也没法不感慨怅然。
只是这些小心思,黄梨自觉没必要让惜惜知道。自己仍是惜惜心目中潇洒快意的师姊,就好。
宁惜也是畅快饮了杯中酒,感慨说道:「见外人时直指本心,那是世间一般聪明人,我们三师姊弟以及老头子,都是如此。见亲人而知其心性,不偏不倚,那才是人所难能,唯有冷漠坚决,如那叶想容或能做到。王潼秀和谢琰都觉得我是因为雾月神似白霜,这才青眼有加,实则那移情二字看似常见,岂是我辈所为。雾月心性极好,处处以白霜与之相比,实在落了下乘。」
黄梨无奈说道:「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小姑娘?」
是喜欢白霜那种喜欢,还是把人当成白霜一样喜欢,天壤之别。是故王潼秀与谢文姬这般擅于算计人心之人,不约而同以此诛心。加上那位不知底细的儒生,假若同是局中棋子,更是棘手。
黄梨哪会想得自家师弟半点不好,甘心只作个寻常聪明人,不去算那天地亲师的本心好坏。可是明摆着让小姑娘陷入棋局,隐隐成为一场大道之争的重要一手,是祸是福不言自明。
白袍剑仙望着白衣刀客。
却见宁惜伸手指了指天上明日,苦涩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