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望月楼白日不开门,已近一旬之久,平日客人暗骂沈家在本地家大业大,不在乎些许银子进出,就连开门做生意也不认真了,如此下去家道岂能长久。
莫说寻常百姓,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宗门子弟,风声灵通的底层江湖客,也只当沈家是个有着官府撑腰的地方豪族,财雄势大而已。毕竟一位沈姓礼部郎中在江湖看来,极大,深藏无名角落的本家练气士老人,则无迹可寻,却是沈家真正得以独霸一方的底蕴。
人人言谈无忌,耳口相传,都说望月楼主沈瑶,那位美名传遍一城的沈家三小姐日前被谢家女子相中之后,终于随着这位九音山主嫁至建安享福。市井门第自家面临子女有那龙阳磨镜之癖,唯恐无后,大力抑压,一些穷乡僻壤无法无天,更有淹杀涉事男女之私刑。要是士族子弟同样情形,则大多心神往之,认为是名士风流,由此又成就了朝堂寒门士族官员之间一大回异。
习性相异之时固有雅俗之分,更多时却是同事不同人,便有不同风评传出,可算是当朝一大异象。
沈家子弟当然知道实情,那位三小姐明明仍在家中,如何便成了谢氏的侍寝美人。只是空穴来风,两人确实在某个傍晚偶遇喝过酒,沈家难以辩白,更不愿自降身价,与那放肆猜测内幕的庶民计较。
一个底蕴极深,早已开枝散叶的练气士门第怎会在意一位非是继承人的嫡女睡的是男是女?仙家门庭与豪阀又有不同,向来是有人传下血脉即可,却不愿后代过多,反而带来影响家族存续的大小纷争。又有人指出寒门子嗣夭折较多,是故以量取胜,豪阀传承压力较小,家中多人不与异性相好,不生子息,反倒能够展现自家身份高贵之处。大晋一朝,颇有士族诗人赋语颂扬此事,以此为纯洁高雅的符号象征。
可是沈瑶与之牵连的对象,是那新近出手与黄庭三秀较劲的谢文姬,就不轮到沈家家主不暗中留神了。
沈卓之事,已让家中暗地闹成了一团锅,日夜祈求谢老院主念着当年关系,勿要牵连自家。此事传闻一出,家主当夜便闭门探问亲女,查知决无此事,苦口婆心要女儿不论有何想法,一定得等到黄庭之事尘埃落定。那时沈瑶喜欢与谁相好,自己不会干涉。
沈瑶自从沈卓奔逃之后,却早是心情郁郁,哪里有心情想那萍水相逢的谢文姬,终日躲在楼里醉生梦死而已。
又是似曾相识的一个傍晚,一位白袍蓝衫的女子登楼。沈瑶见了初时先是愕然,随即心生苦涩。她自问无能为力把家族从这场神仙打架中摘出,牵连更深,无非是死得更快更惨而已。反正沈卓大概已经死了,而自家这许多人,终是难逃那一朝。
沈瑶把一坛女儿红放在谢家家主和一位同来的绿袍女子桌上,径自离楼,回家再求一醉。
面甲破碎的王家二小姐没再遮掩面目,毕竟谢文姬稳固境界之后,意气风发,早就抛开先前暗棋铺排。此刻谢王两家已是到了风浪尖上,再无隐匿必要,王潼秀索性改换策略,光明正大走过杭州大街小巷。
王潼秀也是修行过黄庭《阳卷》之人,世家嫡女,亦有傲气。
且看此地新任分院主可敢碰我。
王潼秀为谢文姬斟了一杯酒。但见谢阀阀主脸色惨白,眼布血丝,呼吸之声颇为急促,却仍是把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谢文姬背后琵琶弦线尽断,看起来很是惨淡。
江上一战,这位谢阀阀主以全身气机硬抗黄梨一剑,不仅毁了心爱琵琶,还被逼解除童婴之身,现出原本身姿,体魄才承受住了白袍剑仙的凌厉剑气。饶是如此,托大不带佩剑的谢文姬仍是全程落在下风。
须知黄庭三秀虽然齐名,然年岁尚幼的「孔雀」宁惜火候未至,修为与两位师姊不可同日而语。而黄梨可是近七八年前,就被江南年少剑客捧上神坛的使剑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