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楼深深吸了口气,再度幻出虚无剑光,这一轮急攻更为快捷,只是仍然被黄梨袍袖拂去大半。稍有漏网之鱼,刺在白袍上便很快自行消散。
沉剑宫「鱼肠」主人不曾泄气,只须本命物无损,就足以幻化无穷无尽的剑影剑身,前者伤人心神,进退飞快,后者则在杀伐中功效接近实体,可以对人身造成皮肉伤,可谓同时克制纯粹武夫和近年日渐式微的练气士,神妙处不下于某些仙家法宝。
若是眼光锐利,便可见「鱼肠」小剑上刻「剑术登堂」四字小篆,于此剑杀力提升不下于某读书人铸刀时赋名篆字。
然而所谓杀力,似乎对眼前的这个人派不上用场。
剑道之中分法、术、势之说,术之登堂既非巅峰,似乎仍是及不上世间各有各风流,向来奇思妙想花团锦蔟的剑道同行。就算是金竹楼这样一个真正甲子一遇的奇才,非是剑胚却境界胜于剑胚的高明剑客,上限受到宗门底蕴压制,仍然无法称得上世间剑客前列。
如果她生在华山山门,或是由同居华山的一位「年轻」少妇授艺长大,或许情形又会有所不同。许多江湖宗门削尖了脑袋在黄庭院争一个记名身份,就是为此。更高更博的武藏未必能全部融会贯通,实打实地增长修为,却无论如何能够提升修行中人的眼界,以免坐井观天,错失让自己尽早为境界裨补阙漏的良机。
白袍女子显然没把渐趋猛烈的攻势放在眼内,武当七截剑阵、从前一众沦为盗匪的墨家练气雕道士所布剑阵,以及其为断渊山主提纲挈领后的集大成者,都要远远比眼前女子临时为之的小小剑阵来得凶险。单道小小剑气,于体魄稍为强韧的武人而言还不如搔痒,只是世间剑客大多专注剑道,少有练就水火不侵的不破金身。
像她就没特意练过,挨打还得练吗,不让人打中就是了。可是一身出自高深道藏的精湛真气,已经足够化解紫衫女子中看不中用的万剑齐发。若放在别的剑客身上,少不免就是一番穿肠破肚。
有时候同在一个天下,却不在同一个江湖,所见之物天壤之别。
黄梨说道:「我试过你的剑了,过几年再来打过吧。如此天赋,怎舍得坏了你的剑心。」
金竹楼额上冒出点滴汗珠,继续运使剑气进攻,忽然说道:「我十六岁上才开始学剑,当时就听闻黄庭院出了位天才剑客,年纪极轻,却为宁怜相中传剑。其时只须是学剑的少年少女,谁不暗暗羡妒你这份机缘。能得宁怜亲自传剑,远远抵过什么先天剑胚,生而知之的资质。那时候我好羡慕你,真的。」
女子一手结印,一手开始在半空中指点起来,剑阵攻势始终不断。黄梨身在原地,轻描淡写消解汹涌杀着,问道:「你在拖时间?那我可要下手不留情了。」
金竹楼不答,续道:「我少年时件件事情都学你,穿过白衣也佩过长剑,甚至想着要另寻一柄本命杀器。甚至你情人众多这一点,我宁可少了时间练剑,也要学你那份风流,那份心性。正因如此,我的境界水涨船高,本想着越来越接近你……」
紫衫女子忽地一声冷笑,说道:「直至我知道宁怜过世之后,你不知为何不单是那柄『太阴』剑,连『真阳』都一并接过,走了一条别开生面的双兵之路,我就开始想不明白了。我学剑是为了提升杀力没错,绝不似三教中人般心向大道,但若为了杀力而分心忘去剑道,而兼修一味好勇斗狠的刀术,那还不如不要学剑。天下剑客多如过江之鲫,哪差我一人剑心破碎。」
「但是你,你是千万学剑之人的盼头,也能失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