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帽女子心下冷笑。两名剑客间已是高下立判,金竹楼出语激将,显然是要黄梨不再使动类似肉搏「瞬身」的神通进入盲点,以剑术堂堂正正应敌。
垂死挣扎而已,只瞧黄梨此刻闲雅神态,难道不用奇怪手段就没法打倒你?她正自幸灾乐祸,忽然惊觉起来,金竹楼和柴直剑心破碎之后,下一个岂非轮到自己?当下手中那柄无名短剑握得更紧了。
却见黄梨听了金竹楼言语后,头一回露出不悦神色,说道:「安与稚童谈学问。见解浅薄,不值一晒。」
金竹楼改弹指之手为结子印,万千剑身登时化为纷飞蝶影,迷乱不堪,逐步在紫衫身前凝聚成群。但见蝶影中心闪过一道紫光——那当然就是「鱼肠」的本体——然后光影荟萃成一柄通天巨剑,剑气威压整个房间,一切渐渐以漩涡状扭曲变形……至少在帷帽女子眼里如此。就以再高明的剑手之眼力,只怕也无法直视风暴中心由紫变蓝的一点亮光。
金竹楼之所以成功争取到施展真实本领的时间,全赖智计,而非所谓的学武或打架天赋。随着她另一手结下午印,剑身成形,锐气凌厉,满船就是不谙武艺者,此时也能知晓异状。同层沉剑宫诸剑客,楼下的背刀汉子,甚至几艘兵船上的士卒官兵,一时之间尽皆放目此间冲天剑气。
金竹楼轻喝道:「剑气镇九湖!」
只见黄梨终于没法静观其变,左手两指拈在巨剑剑尖之上,不让剑气肆意冒进破碎心肺。剑压于两指与剑刃之间不住往外横飞,在帷帽女子脸上发上割削不断,女子纵有真气护体,仍是划出一道道微细血痕,青丝飘散落下。
黄梨秀发袍袖随着劲风往后飘扬,风声呼啸,白袍女子所受重压越来越大,开始逐步后退,脸上却仍是木无表情。她始终没想着打开包袱取出刀剑,只一弹指,一道剑气直奔金竹楼面门,却被「鱼肠」小剑形成的强大气压消解。
黄梨一皱眉头,问道:「小小沉剑宫也有高手如此。我若碎了你的本命,只怕你日后再难再进一步。最后说一回,我只和你家宫主算账,快快撤剑。」
帷帽女子蓦然明白了,金竹楼是在等同门出手暗袭,不然也不至于有违性情地死战不退,过早暴露本命神通,谅那黄梨平日见的都是高人宗师,未必想到沉剑宫的剑客们会作这般阴险行径。
说不定她想着一个一个打过去,诸人便要规规矩矩地轮着被她破碎剑心。黄庭门人心计大多深刻,但是黄梨是二小姐,是不用算人心,讲道理的。若不如此行险,反正金竹楼正面打也是败多胜少。
可是为何宫主、六师姊,以及那名将宗门牵扯入黄庭内争中的老供奉始终不出,莫不是怕了黄梨一身通天修为?然而此刻所见的白袍女子也没强得全然不讲道理啊,难道数大宗师掣出本命神剑,当真无法将黄梨格杀当场?那此行前往截杀孔雀岂不是成了个笑话?
帷帽女子心思急转。难不成一众同门已经逃之夭夭?登时满身冷汗直冒,饶是她自问善于隐藏心思,此刻早就无心掩饰一心惊惧,只欲快快逃去,什么剑道前程,修行大道,且不去想,生死最大。
只听黄梨哼了一声,说道:「怪我不得。」
说罢白袍竟然再度消失无踪,然在满室剑压之下,白袍掠入盲点时刻远远短于击倒柴直之时,仅是名副其实的剎那之间。帷帽女子只见眼前阴影闪过,手中短剑已被一手夺过,随即掷在「鱼肠」巨剑剑身之上。霎时间火花电闪星飞,黄梨袍袖飞舞之下,便是点点流萤顷刻反扑剑身,一柄虚幻灵物登时重若千斤。
金竹楼吐出一口鲜血,正要转过剑尖,却见黄梨一摊右掌,柴直的本命剑「纯钧」竟然立时为其神意镇压,化为己用,直飞入手,一剑横削。
片刻之后,就是一道星河撞破屋顶,与那天上星云一般亮丽夺目,直直砸在巨剑之上。
听得啪啦一声,巨剑剑身上出现崩解裂痕,如遭雷击,一刻后便自行碎去。但见中心那一点寒光由蓝重回紫色,神光黯淡,停在面色灰败的金竹楼身前。黄梨两指夹着飞剑,小剑不过挣扎片刻,好快便无声息。剑身之上出现一道极细极细的光纹。
「你说世间剑道仰望高峰多少年,又有谁能及我万一。」
黄梨似乎消了气,不曾捏碎金竹楼的本命剑,一拳把心神失守的女子打晕。
她看也不看那名在床边瑟缩发抖的幄帽女子,只道:「长得好美啊,差点儿就不比我家惜惜逊色。只是可惜了那枚剑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