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之内,欢愉过后的柴家二少爷从女子身上起来,披上长袍,走到窗边,缓缓将胸腹一口浊气吐出。
这位自少年时就以纵情声色闻名江南的剑客单名一个直字,正与兄长一个斜字相反。只是两人一嫡一庶,在家中身份地位正好与名字相违,也难怪这位早早无望执掌宗门的剑道大才心灰意冷。至于那名资质不如弟弟,只是因为嫡子身份而被宫主器重的少主柴斜则是一心向剑,由于独占宗门上乘剑术承传,修为足以与弟弟平分秋色。
但是自今日之后,就不同了。
柴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日前父亲采纳老供奉所言尽出精锐,前来此地截杀孔雀,五柄镇门宫重器都随行在侧,其中便有兄长的本命剑「湛卢」。不料前日傍晚,湛卢剑身突然无故崩裂,连同剑鞘一同剧烈颤抖,久久不止,显然是兄长剑心已然破碎的征兆。
数沉剑宫过往,也不是没有能够破镜重圆的大剑客,然而兄长本来就非大才,心性又素来傲慢易折,仅有三四成把握可以重回昔日境界。这令父亲顷刻之间转移重心,于上船后立即交予自己一本上古剑经,路数与自己炼化为本命剑的「纯钧」相近。他按照剑经所授之法练气,再透过床笫之事疏导心性,排解日间长久枯坐的郁闷,现时看来颇有进境。
他心情正佳,瞧了瞧很快在床上整理好衣衫的女子。适才一阵狂风暴雨,女子勉力抑压,始终不曾叫唤出声,以致于咬得双唇出血,却不见得有多少愉悦之意。她在床边静静披上外袍,戴好帷帽,正是那位让自幼见惯人间绝色的负刀汉子也为之惊艳的佳人。
柴直见女子死气沉沉,也不生气。他两人虽然结成道侣不久,彼此却谈不上几分情谊,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生为先天剑胚的女子早早被沉剑宫主看中,收入门中,却不自用,而是留给儿子作为修行心性的鼎炉。
路数半仙半武的沉剑宫所谓鼎炉之说,与那道家房中术中的双修鼎炉南辕北辙,男方不会为了增长修为便采阴补阳,损人利己。两人房事当中,平抑本性以扬剑心的作用,要远比气机吐纳运转来得重要,后者甚至几近可有可无。由此可见,女子身入宗门并无实际损失,反倒得以亲近沉剑宫世传的剑术秘法,于剑道修行有益无损。
然则女子始终不给夫君柴直好脸色看,柴直当然知道其中因由,在于自家那个心性资质不如自己,却胜在嫡子身份的大哥。
女子入门之后,直至柴直一趟游历边镇归来与之初见,几近三月,都是大哥打点日常琐事。平常一心练剑的大哥似乎动了真情,好花心思,却因此令父亲改变心意,让女子与自己结缘。柴直自然看透父亲苦心,宁可没这鼎炉窒碍心境,自行澄净心境得道,胜于沉迷儿女情长,因小失大。
正正是父亲从头到尾也偏心得明明白白,更教柴直心恨大哥。如今那眼高于顶的傻瓜自行剑心崩碎,岂不到他幸灾乐祸,得讯一刻若非父亲在旁,定然击桌大呼痛快。
柴直冷冷瞥了女子一眼,教你这小娘这般喜欢他?柴斜回来之后,只要本命「湛卢」不曾彻底破碎,父亲定然倾家荡产为其修补剑心。兄长在外经过一番砥砺,真要因祸得福,境界大涨也不是绝无可能,主要瞧以柴斜傲慢心性,受不受得下这次打击。然而一身本来就不如弟弟的修为,再耽误一段时间,这个宫主之位就难争得很了。
柴直虽然不是黄庭门人,但与邻近黄庭分院几位读书人相熟,常自畅谈世事,目光眼界不见得就不如世族子弟。
他坐在窗边,未居安先思危,考虑父亲翻盘的杀着所在。宫主之位终是有能者居之,大哥在门里人望不算太差,很得老供奉们看重,父亲强捧大哥上位不是不行,但大哥修为至少得恢复至自己八九成火候,不然终是坐不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