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至江心出了一点小问题,意外被一队停在大江中央的水师拦下。
一名伍长跳上船上与船主说话,很是客气,只说上头得讯,有一位杭州豪阀子弟混入军中,想要借助这队经水道到北海的水师逃过江湖仇家的追杀。此刻众兵士正在捉捕该人,务必将其遣返陆地,万万不能把江湖纠纷牵扯到军中。
船主连声称是,心下奇怪,怎么这军爷一反常态,对着个升斗小民说得明明白白。那伍长却正自心虚,他得了扬州水师提督的密令,此番大张旗鼓不过烟幕而已。
却说那提督虽是正四品大员,受了黄庭院某人的指示,留意军中有没混入奸细,早就心惊胆战。他早受了谢阀钱财,要把一名办事忠心的沈家子弟暗渡陈仓到北方,谁知那黄庭大小姐出乎谢山主意料,竟是对那人下了格杀令。那人刚从杭州动身,哪能这么快便赶到江边,此番作态阳奉阴违,故意一反常理地在江心才办事,显是告诉双方自己左右为难,还请各位大佬们神仙打架,勿要牵连安份守己的朝廷官员。
船主自回去命水手停下了船。大舟在江面之中滴溜溜转着,犹如置身漩涡的陀螺,只是好慢好慢,时光好似白袍女子盼望般无声停下,夜色定格在这一瞬间,星辰明亮依然。
乘着船停,小酒保溜到厨房里吃了点卤豆腐,连忙跑回外堂,却见那名大醉女子已然不知所踪,倒是多了许多客人,登时手忙脚乱起来,也没心理会那名奇怪女子的下落。
江湖相见,缘起缘尽一息间。
顶层整层被江南沉剑宫包下,大白天悄无声息,也没人胆敢窥探各房动静。沉剑宫虽然在禁武令中吃了亏,损折连同上代宗主在内的三位高手,实力在吴越一带仍然名列前茅,尤其家大业大,与官府关系良好,少主又进了黄庭院修行,江湖中甚少有人胆敢得罪。
近年来最为宗门引以为傲之事,当为许七巧十年前亲访剑宫,与当代宗主饮过三杯酒。其时的七杀堂主身形尚未暴涨,曾被江湖认为是与白璧山主天造地设的江南凤仙花。时移世易,但沉剑宫与黄庭院结下的这份情谊,长年以来为宗门挡过无数劫难。
传说沉剑宫门人惯于坐枯剑,白日往往抱剑枯坐,以「身不动则心静,心静则剑意起压抑悲喜凡俗事」为习剑纲领,往往一坐便是数个时辰,其间有同门持剑守护在侧,驱赶胆敢来犯坏人心境的妖魔鬼怪。
到了晚上,有些没想到行程受阻的江湖客百无聊赖,打起听墙角的主意来。一方面是沉剑宫此行低调,许多底层江湖人士根本不知一行十数人的底细,无知者无惧。此外,不少人上船时为这行人中惊鸿一现的一位帷帽女子惊艳,另外数位女子或姿容俊秀,或身段旖旎,各有风姿,都令一干粗俗武夫对众人夜间风光想入非非。
一个负刀大汉就是如此,蹲在楼梯口处窥探邻边上房的动静。大汉没听过沉剑宫什么的,但毕竟走惯江湖,大约从众人做派中看出这行人不好惹,不致大胆到在窗纸上挖孔,只是运起三十年苦修内功,凝神静听。房中所住的是一对年轻男女,江湖儿女不拘礼节,一对道侣入夜之后解开枯坐,双双用过送来酒菜,房中便是一片莺声细语,动静不大,却更令大汉心猿意马,满身燥热。
好不容易等到声音止竭,负刀汉子呼了口长气,他是老江湖了,见无事可为便悄悄撤离,省得与出房透气的男女撞上。乍一转角,迎面便是沉剑宫一行人中身材最佳的那位女子,当初露面之时让汉子目瞪口呆,直呼天地竟有此风光的紫袍姑娘。
那紫衫女子没带兵刃,夜色之下,脸上尽是潮红春意,显然也是在这边听了好一阵子的墙角。她满脸媚笑地瞧了汉子一眼,见到汉子寒碜面目时,一下子失落起来,打消了性起之下找个男子共度良宵的想法。只见她指了指悄无动静的房内,一脸坏笑,挥手叫汉子赶快离去。
汉子心虚起来,快快走下楼梯,回头一看,紫衫女子好快步入房中。汉子心里暗骂,这些大宗门的公子们艳福真好,这下子不就来了个榻上双飞。回想自己一生,就从没有过这般机缘。他出身门派来头是不小,可自己修为不高,江湖上名头不大,自然少了仰慕风采的侠女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