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雾月小心把竹筒收进怀里。她本该更小心谨慎一点,然而此刻万念俱灰,又累得脑子发昏,没再多想。她甚至对竹筒内盛着什么也不如何好奇,男童给了她一个好印象,她就听他的话。
正如马车内她对裴姓儒生所言,不应强要女子讲道理。
除死无大事。
就算死,也不算大事。
他娘的,我竟然骂走了他?那我顾雾月和那些动不动要死要活的小姑娘有什么分别?是,他是有几回表现得对我的眼睛很有兴趣,但是昨夜他不住要我快逃,难道他能算到我开眼之后,一定能变出那个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月亮?
就算他能算到,难道我就要把他想成这样的人?
顾雾月不得不承认,自己自识得宁惜以来,一份好感半数来自白衣人的好看皮囊。可是宁惜的天真善心,女子数天以来一直看在眼里,自己如何就这般想他?只因为他多提了几遍眼睛的事?还是因为自己本是如此心性,就把别人想得一样不堪?
过了一阵,顾雾月听得有人叩了叩门。
「雾月,是我,你醒了吗?我为你带了药来。」
顾雾月伸手抹去泪痕。西门宜开门进来,一手提着个红木药壶,一手是个盛了碗羹的竹篮。她把物事放在桌上,为顾雾月倒了一碗墨青药汤,提碗坐到床边,说道:「勿怕这汤瞧着不好看,好补元气的。」说罢放到嘴边试了冷热,微微一笑,就要喂她。
顾雾月却别过了脸。半晌之后,西门宜问道:「什么回事?你怕药苦吗?真是小孩儿性子。要不我出去给你拿点红枣送药?」
顾雾月不答,室内烛光忽明忽暗,映得两人身形在墙上摇摆不定,犹如风中柳叶。
「宁惜走了?」
西门宜摇头。「他说今晚在分院歇息,你有事好方便寻他。」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他真是把你放在了心上。像他这类人不容易动心的,就算只把你当朋友,这也是难得褔分。你若想到总院,他自会为你摆平家里的事。」
顾雾月自言自语道:「朋友。」忽然抬起头来,与西门宜双目相对。
西门宜微笑依然,眼神毫不闪缩。
顾雾月蓦然怒上心头,冷笑道:「如果宁惜不在,或许没表现得对我这般上心,你是不是就会在药里下毒?」
西门宜皱了皱眉,把手中药汤一饮而尽,伸袖抹了抹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