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在黄庭城锦衣玉食,既然远道而来,自有要事在身。本座也就挑明说了。」西门宜的语气和宁惜这一路上见面的各地分院主们大同小异,令宁惜有点儿失望。从黄庭城而来行经三个州府,杭州作为此行终点,意义自然大不相同。黄庭一日大小要务不下数百,芝麻绿豆的小事,岂能劳动院主门生亲自出马?
宁惜本来期望女子心思聪敏,自知其中关窍所在,幸好她下一句话里表现了恰到好处的谨慎戒惧,让宁惜稍稍放下心来。
「谢大人剿灭黑山盗匪,凶徒奸险,出逃在外,遂发朝廷谕命,准许院里协助抓捕归案。虽说未得城里明示,然而亦未犯禁,何况分院本就受命可以在地方事务上便宜行事。」
西门宜识趣地补上一句。「如果我江南六府分院行事不妥,还请院主和公子指点一二。西门宜定必谨遵意旨。」
这人倒也推得一乾二淨,宁惜脸上笑意更盛。「犯例倒无其事,家师只是不解那谢琰虽有官身,毕竟少理江湖之事,却不知各位同窗为何这般热心为她效力哩。若是一心为了江湖义气,同门交情,至于空了半个分院,派出数百好手为九音山断绝后患?」
话说到了「斩草除根」的意思上,上头明明白白是生了疑心了。
但西门宜仍似无所察觉,正色说道:「本座虽然身在黄庭,立心为江湖正道办事,倒也从未忘却这道义二字。三公子怪我们未得院中授意便即大举调配人手,本座甘愿受罚,却不敢担这在院内归附山头,意图分化同窗的罪名。」
不料她下句话又即说到正题:「何况这也不是本座一个人的决定。院中有志行侠仗义,抓捕贼匪者如过江之鲫,哪有人人也欲巴结谢大人的道理。」
宁惜看似甚是满意,点了点头,说道:「苏杭六府身在事中,想来却未必知道内里因由。暗中为谢琰传令的陈堂主却是知道的,是不是?」
西门宜闻言,当即起身郑重一揖,说道:「陈堂主于本座有提拔之恩,江湖儿女不敢忘本。」又补上一句:「若公子对堂主生疑,本座愿意配合查证,以证堂主清白。」
宁惜笑道:「西门分院主答应不扯后腿,已是幸事。捉捕黑山残部之事已至尾声,不妨继续,却不必特意通报谢大人了。建安路远,今后人犯一律送到都城便是。」
西门宜答应了。宁惜又道:「一路上三个分院人丁本少,又为谢大人派出了半数,我得在你这借几个人办事。武艺不必太好,宜是脑筋灵活,手脚轻便之辈,若是你西门大人的心腹就更好了。」
顿了一顿,笑意已上眉头,说道:「有功者赏。只要他们用心办事,我自有厚遇。」
西门宜听他没再纠缠捉贼的「用心」一事,眸子里不由得消减了些忧思,一反常态,恭恭敬敬地说道:「能得见三公子一面,已是莫大荣宠。」
宁惜站起身来,笑道:「这就是虚话了。倘若你要赏,又要什麽?」
西门宜眼波流转,轻轻一咬嘴唇,随即眸子里尽是促狭笑意。
宁惜哈哈大笑,说道:「所以我绝不会赏你。」
宁惜开门离去,西门宜要送,却见孔雀摆了摆手。只听院外一阵惊叹之声,孔雀已出大门。
西门宜俯身收拾茶具,脸上再无笑意。忽然一个不慎被冷壼寒意惊着,缩了缩手。
她刚叹了口气,顾雾月便即大步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