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士子学士,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脸皮薄,听不得别人辱骂。陈登亦是如此,听得卫家文士言语中大是讥讽,当时就气得白脸泛红,连双眸都瞪得溜圆,指着卫家文士,“你倒是说说,陈某哪里有失分寸?”
“古之君子,一言一行,都令人发聩省心。兵圣曾言论,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潮者,可拜上将军。意色举止,不异于常,喜怒不形于色,此雅量也,府君只是被讥讽两句,就面红耳赤,有何雅量可言?”
“胸怀若谷,能容万物,此气量也,府君可知秦相李斯与韩非子之事?府君如今跖犬噬尧,嫉贤妒能,可有气量?”
“府君公私混淆,因私情而愤迎西凉铁骑,岂非不智?如此庸才,岂能迎战韩遂马腾?”
一番言论,掷地有声,砸的城楼上的一群官吏目瞪口呆。
“……敢问先生姓名?”陈登被说的哑口无语,面现羞惭之色,看向这位卫觊从弟。
韩非子与李斯的典故,只存在于史籍当中,这个典故是当初秦相李斯嫉妒韩非子的才能,向秦始皇进献谗言,害得韩非子身首异处。
但是李斯的名声也因为这点,臭了下来,成为李斯为后人诟病的原因之一。
在秦汉的士子官大夫的眼里,李斯就是那种只有才能的寒门子弟,但是没有令人称赞的德行,雅量与气度,基本是属于秦汉士子中言论中经常非议的存在……
“卫宁,卫仲道。”卫家文士从容道。
“先生之才,胜登百倍。登一时蒙蔽心智,多谢先生指教,敢问先生,如今之势,登该如何行事?”陈登被卫仲道这一番言论下来,才算是真正的清醒了过来,正视起眼前的局势。
虽然内心对贾诩那种算无遗策的本事很是不爽,但他也不想成为像李斯那样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为了自己的名誉,只能选择了容忍。
其实秦汉,乃至魏晋的世家子弟都是这般,表面上要体现出自己的雅量,实际上也和常人没什么不同,只是一种伪装罢了。
但是不可否认,东汉乃至魏晋的士子官大夫,确实拥有高雅的素养与正直的三观,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道德品行,都有种清高卓越的气质。
陈登这话就是客套,先是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如果卫仲道继续抓着不放,那就显得卫仲道没有容人的雅量,与他陈登无关。
“府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仲道才疏学浅,岂敢议论政事?”卫仲道站起身,从容地退下。
被卫仲道这么一闹,陈登想要与西凉军决战的心思也就消了,原本激荡的内心也渐渐平复下来,他侧头看向旁边的张绣问道,“你来时,主公可有话说?”
“嗯嗯!有!”张绣小鸡啄米般点头,然后认真的说道,“主公传下军令,采纳贾先生的计策,避让西凉军的锋芒,退回到浍水附近,将安邑城周边的城郭统统让给西凉军,但是责令你严加防守弘农郡,必须牵制住西凉军的兵力,但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了弘农郡,违者军法处置!”
“你不早说?”陈登此时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方才他只是嘴里说着孤军作战,但实际上还是心里有底,毕竟主公大军就驻扎在安邑城,虽然相隔很远,但也能及时救援。
但现在…他是一个真正的孤军了。
除了眼下这几万兵马,再无一兵一卒能够支援到他,而他要面临的,是战斗力彪悍的十数万西凉军!
“您也没问啊……”张绣一脸认真的回答道。
“…”
河东大地,陷入了无休止的战乱之中。
解良。
河东解良,正是西蜀五虎将关羽的老家,此地原名解良,现为解县,这片区域比邻蒲坂,而蒲坂,则拥有着连通雍凉与河东之地的津河口。
不过可惜,此时的解县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繁荣,大量的商人能够给解县带来繁荣,同时也能给解县带来萧条,毫不夸张的说,自从大批商人撤走后,解县的人口极速缩减…
这时,解县外十里远,一处平坦的草原上,摆列着两方军阵,旄旗招展摇晃,战马嘶鸣咆哮,将士战意高昂。分别是并州军与西凉军,清一色的铁骑,披甲持锐,阵容豪华。
西凉旗门展开,当首涌出一员大将,看眉目,浓眉大眼,生得威风堂堂,脸庞漆黑,粗犷,标准的关西大汉,漆黑貔貅战甲,护心镜居于胸膛,川锦百花战袍,持着一杆蛇脊铁矛,一左一右各跟着一员战将,高声喝道,“吾乃长安郡守韩遂麾下先锋官阎行,谁敢与我一战!”
并州的战阵中,张济与樊稠面面相觑。
作为刚刚投降的张济以及被贾诩劝降的樊稠,被吕布委以重任,前来迎战韩遂派出的先锋军,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输…
张济心里那个苦哇,他也是从西凉出身,对于韩遂这员先锋官简直太了解了,自打这阎行征战以来,大小战役数百战,作为韩遂的主力猛将也曾经与汉三公张温交战,当时的张济樊稠就作为董卓部将,参与到此次战役当中。
说实话,要不是战马跑得快,他俩连死得姿势都已经想好了。
武将征战沙场,主帅通常都会赏赐三种东西,第一是战马,第二是战甲,第三是披风。所以别看阎行这一身披挂够帅,那可是拿人头换来的,这些人头中不知有多少是张济樊稠的同僚…当时要不是华雄出手抵挡住阎行,恐怕阎行真就来个吕布式冲阵斩首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