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伟的立柱宛若一根根被施加了自然法术“狂野生长”的树苗,从青色的大块地砖间拔地而起的,是坚硬的纯白色枝干和没有身形的匠人精心雕就的,栩栩如生的大理石花叶—由这些“巨树”支撑的穹顶闪烁着上万年之前星空繁盛的景象,宛若率领被放逐的,树精灵诺拉部族的遗民们创立查尔尼斯公国的“森之贤者”列媞希亚·布兰查德,在曾经自然之神的圣殿的断壁残垣中,仰望只剩一朵孤独星光的漆黑夜空。
当这一切的盛景矗立于精神世界宛若无尽延伸的苍白大地之上,便有“管理员”携带着巨大的蓝色信息水晶鱼贯而入这崭新的知识圣殿—那大多是些苍白破碎的人形虚影,看上去让人不免心生畏惧—这里我要感谢我的挚友,大奥术师奥蕾娜女士—尽管她总是喜欢在毫无意义的絮絮叨叨中,夹些如刺骨如极北之巅冬之月的寒风般的词语,但她这次所说的,却如纪念碑般厚重且肃穆—“信息化灵体”,一些自愿抛弃自己在物质世界的身躯,与奥秘与知识化为一体的学者们—这可能是我无法企及的境界,也是他们在某种意义上遵循本心而达到的“终极答案”。
—选自《并非传奇》,大冒险家玛尼-亨赛特先生,关于精神世界的“波涛之眼”大图书馆的见闻,下半部分。
巴列斯家族大街16号,孤独地矗立着的,是一个近乎于中年绅士的,从洒在地面的黑色陇廓中可以看出燕尾服下摆和高帮礼帽的身影。
之所以使用“近乎于”这么暧昧的说法的原因也显而易见—通常而言,不存在长着连宽松的黑色绸缎长裤都遮不住的内弯膝盖和羊蹄子般双脚的绅士—加纳斯—盖尔先生就如一颗枯树般立在这堆青草中的瓦砾之中—这里原本是数日之前,他与“被眷顾者”会面的废弃宅邸,但现在它只是只余碎裂一地砖瓦的废墟—似乎是还完全适应全新的关节结构,加纳斯有些吃力的蹲下身来,捡起顽固地和一块纹路精美的装饰内壁的碎片连接在一起的,扭曲成一团的银制烛台—仿佛有某种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恐怖冲击力,在一瞬间将它蜷曲成这种怪异且丑陋的模样。
大约两天之前,尊贵的“被眷顾者”大人就不知所踪,这在终亡会在奥洛斯科的底层和上层的组织间都引起了空前得混乱—作为“慈父”的“肢体”之一的他,追踪着“被眷顾者”那特殊黑暗力量的痕迹来到了这个他们曾经会面的场所—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盖尔先生从缝着银扣,针脚细密且考究的衣袖中伸出了长长的,近似与猛禽,但更为尖锐且纤细趾爪—毫无疑问,他在自己所期盼的“进化”之路上,又踏出了坚实的一步。
尽管加纳斯-盖尔漫步在这片废墟上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但和大部分出身暴徒,破产者和破落贵族家庭的终亡会成员不同,三个月前还是一位正式奥术师的他,对于宛若一朵瓦砾和冲击波和痕迹构成的状况早已见识许多—虽然取代了蔓生于残骸上的蓝色结晶的,是或多或少的,侵蚀留下的坑洼印痕—毫无疑问,一场以失控的黑暗法术所导致的爆炸,才让那座破旧但还算坚固的豪宅变成这样一堆凄惨的瓦砾。
这么看来,被眷顾者大人遭遇了意料之外的麻烦—这么想着的,有着诡异身姿的绅士那宛若雕刻在坑洼不平的花岗岩上的,廉价面具一般的面孔上,嘴角弯起了象征愉悦的弧度,但很快便变成了抑制不住的狂笑—如果尖锐而急促的,仿佛岩石磨擦般尖锐刺耳的也能称得上笑声的话。
勉强抑制住由体内越发活跃的黑暗能量引发的过于激动的情绪,加纳斯摸了摸侧肋处隐隐作痛的位置—大概是由黑暗魔力催化出的魔力器官,在不恰当的位置恣意生长的缘故—
在从衣袖里掏出的一叠蜷曲皱缩的羊皮纸上,以优雅的花体字写下什么,随后又皱着眉头将它们一一划去—加纳斯不完全同意学界对于黑暗法术会腐蚀大脑,损害记忆的说法,在他看来,他那些同僚的脑子本来就如树洞一般,除了灰尘蛛网外本来就空无一物,因此哪怕是传递消息的信函也要想写给那些粗笨侍者的便笺一般,要尽量的简单易懂才行—当端正而有些笨拙的,仿佛他还是一个笨拙而战战兢兢的学徒时一般,如渗透其中的血液般的鲜红呈现其上后,他便打了一个响指
伴随这清脆声音,浮现环绕在废墟周围的黑暗之中的,一个宛若匍匐在地的,瘦骨嶙峋的人类奴仆一般的身影浮现在黑暗的雾气之中。那对宛若枯枝般的双臂以违反人体结构的角度向上托举着,五官模糊不清的面孔却一直直视着地面,仿佛谦卑地展示着无尽的恭敬与顺服一般。
“把这个交给腐朽议会的大人们”男人脸上恢复了如花岗岩上的石刻一般冰冷的面容,右手上被一团黑暗能量包裹的,弧度优雅而流畅的灰色金属条浮在半空之中,两端还有纠缠于上的血肉块,仿佛有生命一般还在蠕动“我已经找到了被眷顾者大人的下落—”
加纳斯注视着如黑铁铸就的小人儿回到黑暗中后,便一直出神地凝视着天空,直到沙哑的鸣叫和在这静谧的夜中,格外清晰的翅膀拍打声响起,加纳斯的面孔上,又露出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不必担心,我亲爱的友人,尽管有了不起的家伙击败了来自黑暗圣物的意志,但一切还在我的掌握之中—那些疯子加诸于我们身上的痛苦与折磨,一定会百倍千倍地偿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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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让我们回归正题吧,既然他安排我来找您,想必一定有办法拯救那位可怜的伯爵大人?”对于肖恩而言,与一位活了上千年,且把大多数的时光都用在潜心研究的学者的交谈是相当愉快的事情,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红日西沉,暮色如流金—喧嚷的人流已然变的稀疏,如果不是有位于大图书馆西方的,同样建立于开拓时代的钟楼中传来了厚重的鸣响,这场交谈也许还会持续下去。
“我并不赞同您的看法—学者之间交流知识与奥秘的行为,永远是有着重大意义且神圣的事情”老白龙的人形化身推了推单片眼镜的下沿—这也许是格外顽固地残留至今的,来自他还拥有物质世界的身体时的某种习惯。
“至于拉耶夫所遇到的麻烦—解决这一切的钥匙,就在他的儿子罗普斯金—尼古拉斯的坟墓里埋藏—他被埋葬在他们家族的墓园“神圣白杨”之中”一块如被压扁的陀螺般形状,灰扑扑其貌不扬的水晶片被小心的塞进了肖恩的手中“把这个交给守墓人巴金斯,一切应该就了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