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确是不具备生命特征的,介乎于某种金属和树木的经历长久岁月后,近乎石质遗骸的某位物质—据那位有幸接触那块来自“永暗黑冰”—薇拉茜拉的遗物,已在“炼狱咆哮”召唤出的滚滚熔岩下,和她的上臂骨融为一体的黑暗圣物,权杖“永恒暗念”的残片—
而他所见证的,真的是诡异到无法言喻的景象—在焦黑的骨片上,生长出一簇簇活化咒语一般的,有着繁复花瓣的冰莲,甚至从花蕊处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幽香—我们开始怀疑,这些黑暗奇迹之中,也许有诞生拥有灵魂和自主意识的生命可能性—但狄修斯阁下拒绝了我们进行进一步研究的请求,将那块碎片收入了他的空间宝库“曲奇饼伯爵”之中,我还记得他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讳莫如深的神情—这位尊敬的阁下,开辟了群星时代的英雄之一在一次空间旅行中神秘失踪,从此踪迹全无,我们也只能将有关的记录收纳进大书库的“冰棺”,也即沉寂区域之中。等待可能的,持有可靠样本的解密者,寻找这扑朔迷离背后的真实。
—节选自卷宗学者,守密人学会成员伯蒂·埃亨关于黑暗圣物中可能诞生生命的记录手稿,封存于沉寂区—D—406区域。
“通常而言,无论如何高明的黑暗魔法使用者,也难以在隐秘主宰下的领域下寻找到隐秘权柄的拥有着,就像只能用光照亮黑暗,而不能穿透另一片光一般。
但那个自大的半恶魔,竟然主动张开了自己的领域,将不怀好意的入侵者当成了自愿接受所谓“神恩”的血食—”苍老的面孔上,干枯的肌肉艰难的扭动出一个带着讥讽意味的神色“那些一脸恭敬,暗怀鬼胎的黑暗侍奉者们虽然不值一提,但从他们连在一起的阴影上升腾出一头巨龙的灵魂—黑色与红色,暗影与火焰交缠在一起,仿佛紧紧缠绕着宿主的寄生植物和枯死的枝干—啊,我的腰好痛—”提米尔随意的抓挠了几下腰部的肌肤,摆出了一个更加放松而舒适的,近乎与萁座于地的姿势,毫不在意腰间的肌肉那已然溃烂发黑,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刀刃粗暴的割开而留下的伤口。
“一个半恶魔,即便是持有圣物的黑暗圣贤,也不能在灵魂力量上轻易的对抗在阴影与死亡的力量中浸润了上千年的巨龙,即便那只是一个躲藏在暗影中数百年,只能虚弱的呢喃着的灵魂—更何况诸光之王那由纯粹的星界能量所包裹的利刃,不仅将他的头颅与大半个身躯分离,更给他的灵魂留下了无法愈合的创伤,让他在数百年的时光里只能编织着欺骗愚昧土著民的谎言,以满足自己对于血肉和灵魂的,无穷无尽但永不得满足的渴望。
而我的躯干,就是被你们称为灰天平的原初之暗的残渣,在活跃的黑暗能量涌动下激发出原始的恶念,趁机撕扯下了他一大半的灵魂—趁着隐秘的领域崩溃的混乱,那些黑暗施法者中侥幸存活的一个—我记得是一个穿着黑色破烂长袍,身材瘦弱的老年雄性,长着三支形如枯干枝杈的手臂,并从嘴里伸出两条触手的家伙—他将那家伙在灵魂被夺取的剧痛中从胸口撕下的,包裹着血肉的部分揣进长袍,紧贴着干瘪的,血肉模糊的胸膛,消失在能量汹涌的暗影气旋之中而我—原本用于计量血肉和灵魂能交换几许的砝码,伎俩领域的残躯与隐秘领域的碎片交缠在一起,很不幸的,还有那巨龙残破不堪,但暴怒和明晰的意志—可能是很幸运吧,并没有就此无人察觉地躺在森林中某个阴暗的角落,而是被某个误入黑森林的,行色匆匆的中年人当做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带出了那片破碎的黑暗”
半身人身上的血肉不断的溃烂掉落,但他还是在笑着—如果露出白骨的下颚微微咧开,露出几颗发黑牙齿也算得上微笑的话。
“所以说,我还是很奇怪为什么会被看破,要知道黑暗浓烈之地,一切诡异的状况皆有可能—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难看的遮遮掩掩的必要了”白骨森然的眼眶中,一双黑色的眸子仍然炯炯有神,那是介乎于好奇和不甘之间的奇妙光芒“我所编制的这个世界,到底是在哪个环节出现了致命的疏漏?”
“那就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了,不过你这般样子,真的能坚持到结局么?”肖恩有些唏嘘的望着对方血肉剥落,逐渐化为苍蓝之中“无”的身躯—再为强韧的灵魂都会在苍蓝中缓慢但不可逆转地消散—但眼前的场景,就仿佛沉睡于坟墓中的老人,在加速百倍的时光里化为一堆无法辩识的白骨的过程。
“除了倾听,我还能做些什么呢?荣幸之至,这位—先生。你们人类,是如此称呼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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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米尔构筑的世界还没有完全消散,还有些许破碎的砖瓦,立柱和家具的碎片,保持着原本的位置飘散在苍蓝的思维波涛中,就仿佛一双有着巨力的双手,将整个街道攥的粉碎了一般,又将它凝固在了凝固的“空间冻”里一般。
苍青色的灵魂能量构成了带着钩爪的绳索,讲其中一块巨大的墙壁碎片拖拽到了“两人”的面前,它大概是某座豪华住宅中内壁的一部分—精致的雕花纹路是一位在马上昂首挺胸,执旗前进的骑士,尽管跟随在其后的,背着长矛身着铠甲的士兵的身影已经剥落得模糊不清,但引领者的盔甲与长剑仍然附着着鲜艳的色彩,那面绘有金色桂叶被长剑刺穿的军旗,仍然倚仗着涂料中寥寥无几的金粉,散发着黯淡但依然引人注目的光辉。
“占据雅尔街区绝大部分面积的,主要以雾月惨剧后重建的,有着华丽的装饰立柱,并遵循着艺术风格夸张而狂放理念的,欧登堡风格的建筑群为主,而主持这一宏大工程的,正是当时执政的马西姆公爵,很难想象,有哪支大胆的工匠队伍,敢于在会客厅的浮雕墙壁上,绘制整个亚恩海姆王国的实际统治着所主持的和平协议上所废止不用的军徽—除非那位公爵手下的工程监制人员,都是盲人或隐藏的,支持国王凯撒一世的尚武派人士这般天方夜谭般的可能性。”肖恩松掉了束缚着岩壁的蓝色锁链,后者很快卷入了灵魂与思维的涡流,化为灰烬和砖瓦的碎片。
提米尔手中的水烟袋微微颤抖着,似乎失去血肉支撑,只余白骨的手臂,已经无法承受那木杆和陶瓷烟锅的重量一般—周身的皮肤如古旧房屋那墙壁上上涂抹的香膏一般一片片,一块块的剥落,勉强看出那只剩几根稀疏毛发的,近乎枯干的脸上,仍然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更不须提及的,是这盔甲的形制,实际上,会使用如此宽大到近乎夸张的,绘有桂叶纹样的金属肩甲的,只有数千年前白银精灵的近卫骑士团—很明显的,你无法理解与我同行的,奈尔小姐的生命存在的形式—导致属于她思维和记忆的部分,给你设置了一个巨大的,无法回避的陷阱。
奥术的力量根源正是灵魂本身,在这灵魂构成的世界中,她曾经误入一块被编织成型的记忆碎片,以致暧昧不清的,属于早已湮灭于时光中的部分实在太多,至于你的世界—恕我直言,是早被安排好的,只为囚禁像我一般的真相探究者的陷阱—匆忙的阴谋编织者和稚嫩的梦境编织者,所以从一开始就漏洞百出,不堪推敲啊。”
“是么—原来如此,那个近乎与元素生命,却理智而平和的仿佛人类的灵魂—“无法回避的陷阱”么?”他试图用尖利的只剩白骨的食指挖一挖逐渐不灵光的右耳,只带出了恶臭的脓血和腐烂的耳蜗“这毕竟是仅仅吞噬了五个人的记忆,匆忙之下—”
“是七个—醉鬼维维尔三兄弟,厨师福尔多老爹,赌博老手查理,以及地下赌场不知名的,有着巨魔血统的打手”肖恩重新半蹲下身,以不存在五官的面孔俯视着对方“以下只是我的猜测—你的猎物还有那个带有我魔法印记的佣兵,以及男爵阁下曾经的长官,诺格里斯上尉残留于他精神海里的执念—前者让我寻觅到了你隐藏于阴影之中的真身,后者则保护了情报军官阁下,或者至少阻碍了你对他的记忆与灵魂吞噬的尝试—”
“是啊,那确实是一个残破不堪,却顽强异常的灵魂,他一直高歌着荣耀与高洁与我的力量徒劳的战斗到消灭殆尽的时刻—这是我到最后也没能理解的部分”老半身人只剩下半个干瘪的头颅,却还在顽强的喃喃自语“真是毫无意义的,时限二十七天的生命啊—”
肖恩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眼前的一切—逐渐消失于地面的灰烬和眼前无尽的苍蓝慢慢褪去,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脸兴奋神色的妮蕾和古旧小巷中伤痕累累的酒馆大门,伴随着刺耳的吱嘎声,映入他们眼前的,只有破旧的,布满灰尘的前台和晕倒在其上的,瘦弱而满面沧桑的年轻人。
“最后的馈赠么?实在是—”
肖恩苦笑着推开了对方瘫软的,但仍在平稳地呼吸着的酒馆老板,露出了桌上打开的记账本上,一行新鲜的,明艳如鲜血的迹字格外刺眼。
“黑街125号,尼姆—巴尔契卡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