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卜和现实的联系?先生,要知道,我们是在完成神灵不及之伟业的,浮空城时代最顶级的学者们伟大的造物—观星者之眼的注视之下—无论是水晶球还是塔罗牌,都只会扰乱你一天的好心情,或者赐予你对于某种冒险行为毫无依据的信心—当然,如果你有从帝国博物馆最深处的黑铁礼堂中,取出灰女巫们的原罪石板并解读的本事的话,也许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奥术师奥蕾娜在接受《占卜与命运》周刊采访时,所做出的毫不留情的回答。
“那环绕在坠落得星辰碎片上的紫色能量咆哮这,就像热刀刃切开黄油一般割裂了整个山体,上万道尔顿的岩石仿佛冷却水一般蒸发殆尽—万幸的是,岩山凸出的基部留下了一条陡峭山脊,我和同伴们背着沉重的勘探工具,就像在狂风呼啸的蛛丝上起舞的蜘蛛,稍微迈错一步,便可能万劫不复—”
几乎每一位接受过王城派发的第一代官方通用语教课书上这篇绘声绘色的探险记录洗礼的人士,都会对于这篇必须要背诵的篇目印象深刻—哪怕是王室到达审核人员也没有完全注意到,在地质学者乔治·鲍维尔曼的笔下,隐藏着一条通往陨星矿山后山的秘密通路—那时正处于雾月惨剧后最为混乱的时期,编纂人员们几乎是在街头暴徒的呐喊和警卫尖锐的哨音的陪伴下,得以完成这一里程碑式的壮举—说到底,这道路并不依靠茂盛的植被或黑暗又潮湿的洞窟遮掩—很少有人会相信,独木桥般狭窄的山脊和被高温烧灼的光滑如镜的岩壁后,会别有一番洞天—
这狭窄而毫无掩护的高处,一旦有装备弓弩一类的远程武器的敌人埋伏于下方,再身经百战的老手,也只有跌下崖壁,折断脖子,或者被射成刺猬两个选择—或许,那个可以漂浮在半空,周身环绕着连攻城弩也无能为力的透明屏障的家伙除外,但对方已经提出要独自对付最为艰难的,钢铁大门与上百全副武装的匪徒们的联合,佣兵们也不好意思提出其他的意见—事实上,大部分佣兵起初拒绝讲自己与同伴的生命,寄于连这盾牌都无法举起迎敌的险地,还是老德拉先生的好友和上司,大胡子维勒力排众议—事实证明,森匪们根本没有防范这条道路的心思,又或是根本不了解它的存在—以自己和儿子们的胡子起誓,老维勒觉得是后者—那些盗匪的头头们或许天生一幅聪明狡诈的头脑,但正规的教育和自主阅读色情话本以外的书籍,都和他们无缘来着—
尽管从这段山脊上往周围望去,即使是这被黑暗的残余诅咒了的丛林,也别有一番瑰丽的风景—当然,佣兵们穿着便于行动的锁甲和皮甲,背着沉重的武器,可不是来这里踏青来的—事实上,森匪们的“乐园”距离陨星矿山,只距离两三个时辰得山路的距离—小心翼翼的压低身体的重心,老维勒不得暗暗的咒骂着陨星矿山的卫队,以及他们的顶头上司“马肉男爵”泰德-纳杰的无所作为—因为在一场酩酊大醉后,宰杀自己最爱的战马“烈火”并试图用它半生不熟的肉款待宾客而得到了这个外号—后者甚至在自己被俘虏,不得不缴纳高额的赎金后,还试图掩盖森匪已然成为难以处理的祸患这一事实,一定要让将军启动对这尸位素餐的地方领主的弹劾案,还这片领地以清明而有秩序的统治—很明显,我们的暗自下定决心的老兵先生,对贵族之间复杂的关系与倾轧,还有海格将军及其军勋家族的尴尬现状,缺乏足够深入的了解—
绕过一处格外陡峭的,被称为“边境鱼背”的陡坡—这种以当地村镇为名的鱼制成的煎鱼,是肉薄而细腻,在煎制时只采用少许的细盐和橄榄油,就能让人享受到毫无腥味,还散发出一种特别香气的美食—陨星矿山的大脑,一处因岩壁被蒸发而暴露出的钟乳石洞窟,便出现在大家的眼前,“森之王”最强大的合作者,叛逃奥术师古斯塔沃·门德斯和他的魔像们守卫着那里,不过,举那个强大到无法理解的法师所言,他们只要想办法对付魔像即可,对于那个奥术师,他已经委派了专门的人去处理—
—属于专业人士的分割线—
通常来讲,即使在抗拒奥术掌握者的森精灵和半身人的土地,也不会出现叛逃奥术师这种稀罕的存在—前者大多被认为被自然法术的能量搞的脑袋里长出了蘑菇,而后者只是遵循着自黑暗年代绵延至今的种族性格,单纯畏惧改变和未知罢了—且不谈很少有人能顽固到拒绝奥术符文驱动的各种为生活带来便利的发明,更何况,奥术师口中的叛逃并非是侵害了某个组织的利益,而是侵害了知识本身的神圣与纯粹—古斯塔沃·门德斯在白色盟会所属的伊思维图公国所进行的,为了某个贵族愚蠢的“永葆青春”的愿望,而进行的一系列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很明显属于这一范畴之内—被改造为某种有着五条胳臂,两个脑袋的魔物的侯爵被白色盟会的执法者当场处以死刑,而门德斯在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后得以逃脱—一路向东地胡乱逃窜,直到在某个吵闹的小酒馆里,听说了当时已经小有名气的吉姆的传闻—一般没有敢于在穷追不舍的施法者眼前收留一位叛逃的奥术师—一位比他还要胆大包天,又急需一位真正了解符文原理和结构,能够为他制造附魔武器和其他方便小玩意的施法者的森匪头子除外—
在他那狭窄又硬邦邦的,周围密布着传输奥术能量的管线和触发式陷阱的床边—时到如今,他没有这些危险的,随时可能把自己炸成一摊肉泥的东西陪伴,就惶惶不得安眠—古斯塔沃正盘坐于这座由铁板搭建而成的“法师塔”狭窄的三层,小心翼翼的摆弄着一幅塔罗牌—自从大部分奥术的力量和施法者的从容,伴随着执法者手中炸裂开来的白光离他而去—他就开始像凡人一般苍老,变成了一个矮小萎缩,沉迷于占卜并对其深信不疑的,可悲的老头子—此时,他干枯而瘦长的中指和拇指正翻开一张卡牌—主牌中位列十三的死神,身着黑色铠甲手持巨镰的身影,以正位面对着他—
完全的终结与无可逃避的,剧烈的变化—这让他嘴唇愤怒的颤抖起来,甚至将他最宝贵的,来之不易的卡牌打落的散落一地—“乐园”的强盗和亡命徒们过的都是醉生忘死,或许明天就会人头落地的日子,没有人对自己和他人的命运,以及各种占卜玩意有丝毫多余的的兴趣—在这十三年自以为都是过着苟延残喘的“残存”日子的他而言,没有比这更坏的兆头来着—
嘈杂的吵闹和刺耳的警报打断他纷乱而不安的思绪,门德斯骂骂咧咧的迈着一瘸一拐的步子,走向这座魔法塔控制魔像们出动的开关,他从来不信任这些森匪,只当他们是会嚎叫和挥舞武器的肉块—事实上也差不多如此—
或高或矮,身形和肢体的陇廓大小不一的“标准”魔像们,迈着震颤大地的步子向将打瞌睡的警卫们砍翻或射翻在地的佣兵们冲去—你不能苛责一个居住在实为强盗窝点的城镇中的法师,去搞到足够的魔力矿石,秘银,还有构成支架和外壁时必不可少的,耐热性能良好的反魔法金属快—但和他其貌不扬的面孔和五短身材给人留下的印象所不同,门德斯也曾经是一个才华出众,备受瞩目的年轻人—不然也不会被侯爵大人看中,前后投资数千金拜朗到他的实验室之中—
用沉重的铁木加上隔绝魔力的涂漆代替反魔法金属,在银锭上缠绕数圈导力线代替秘银,拜那数年的实验室生涯所赐,他还掌握了用小动物的灵魂,来部分代替逻辑核心的做法—尽管差不多每一天,都被白银之眼的实验室安全手册严令禁止,但这好歹让那些歪歪扭扭的魔像动了起来—
古斯塔沃竭力迈动着他那两条短腿,来到了管线最为密集的顶层—既然叫做“法师塔”,无论多么简陋,也一定会有一些大威力的防卫设施—歪歪扭扭的塔顶上两个闪烁着危险电光的大号线圈在闪烁着,随时等待着释放那些银色,穿透铠甲,让心脏停止跳动—
用力的踮起脚尖,正准备推动开关的叛逃奥术师先生忽然被一生噼啪声推进了黑暗之中,他还来不及咒骂不知哪根老化的管线,就感受到了背后久违的剧烈痛感—凭借着手杖上的随机传送法术,他幸运的得以退出足够远的距离,得以一窥袭击着的面容。
那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性身影,在半透明的身躯上,纯蓝色的结晶化为精美的,绘有白银时代风格装饰的铠甲,右手紧握的,仿佛由金色双翼供卫的利刃上,还留着淋漓的鲜血—
鲜红色的,还带有温度的血—门德斯似乎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边试图用背后的金属地板挡住伤口飞溅的鲜血,一边举起手中的法杖—各种各样的触发式陷阱被引爆,金属碎片,烟尘和暴躁的奥术能量在狭窄的空间中胡乱飞行,却被那迈着不慌不忙的步伐的身影—并不是闪躲,而是凭空消失,又凭空在另一个地方出现—叛逃者的眼前逐渐被漆黑覆盖—就连那纯蓝的骑士,也变得仿佛身着黑甲的死神,从兜帽的边缘,向他投来轻蔑的眼神和嘲笑—他举起手,试图挡住直奔自己喉咙的利剑之锋,但凡俗者的血肉之躯,在刺穿黑暗的诸光之王面前,是如此的软弱而无力。
瘦小枯干的喉管抽动着,似乎在努力的完成着最后一口呼吸—伴随着利剑抽出,红色的血液喷涌如泉,被刺穿的右手无力的落下,染红了一张在这场混乱中,不知何时飞到顶楼的塔罗牌主牌—正位摆放的卡面上,是面孔模糊不清,被高高悬挂起来的男人的身影—
十二号主牌,倒吊人,正位象征着以自我为中心的失败,和徒劳无功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