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之后,西北的局势又紧张了起来。在北地休整了一年多的氐羌叛军,三四月份的时候,分别于不同地点完成集结,然后分路南犯。在去年胜利的鼓舞下,这次的叛军队伍足有十几万人。司马肜抖擞精神,亲赴泾阳督战。几个月的时间里,大小数战,虽然多有杀伤,然而面对源源涌来的叛军,司马肜终于一筹莫展,向朝廷发去了告急文书。
司马肜的告急文书说,叛军游骑已经到达了长安郊外。这一下,朝中反对增兵遣将的声音瞬间哑火。张华和陈准趁机推荐积弩将军孟观,于是,以孟观为假节安西将军,统率自己麾下的宿卫禁军,以及所有司马肜麾下的关中士卒。接到命令后,孟观立即着手准备。入秋时分,便率军进抵泾阳。办完了交接,司马肜如释重负般地回长安去了。
石崇的别墅酒会如常举行,除了吟诗高谈之外,还增加了军政讨论的内容。座中不乏陆机、潘岳、江统这样的能言善辩之士,王敦和王导大多数时候只是饶有趣味地听别人侃侃而谈,偶尔插几句话而已。
这一天的酒会开始时,与往常并没有任何差异。大家坐定之后,发现桌上的酒碗比平时大了许多。石崇招了招手,门外的小厮将早已准备好的酒坛络绎地搬入大厅,每个桌案前都堆了有三四个坛子,这让众人微微有些诧异。小厮们退出之后,石崇又击了一下掌,从后堂缓步走出两列侍女。就位之后,每个人都赫然发现自己身侧安静地坐着一位侍女,这让众人更为惊异。
石崇扫视了一遍大厅,朗声说道:“今天我们暂时把国家天下,生死虚实放在一边。有良辰好景,美人佳酿,何不纵情欢娱一时?今天需得一醉方休。诸位身后的侍婢,司职劝酒……”石崇顿了一下,突然语气一转,脸色寒峻,说道:“如果劝酒不力,客人饮酒不能尽兴,门外的刀斧手会告诉你们惩罚是什么。”
说完,连着端起桌上的三碗酒,一饮而尽。在众人的惊疑之中,歌舞伎翩然入场。坐在一侧的侍婢们纷纷为客人倒上酒,殷勤劝饮;大厅中只有潘岳未予理会,只见石崇脸一沉,往门外做个手势,就看见两名袒露右臂的狰狞大汉抢进大厅,大步奔向潘岳身后,一左一右,架起那个已经吓瘫了的侍婢,就要拖将出去。
潘岳吓得一个激灵,嘟哝了一声:“还真杀呀!”连忙喊了一声,“慢着,此女容貌鄙陋,令人厌恶,可换一人来。”
石崇笑笑,摆摆手。武士放下那婢女,躬身退下。捡回一命的侍女,怔怔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逃回内堂。过了一会儿,另一位侍婢战战兢兢地出来坐在潘岳身后。
酒过三巡,侍女们为了劝酒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石崇一边喝着酒,一边打眼望去,宾客中不少年轻人借着劝酒之机,上下其手,丑态百出。王导则依然恭恭敬敬,侍女倒一碗,不待相劝,他自己端起,慢慢喝掉,脸色已呈现出红褐色,仍然勉强喝着。
又过了数巡,王敦突然按下酒碗,表示已不胜酒力,不想再喝了。身后的侍女一下就急了,百般劝诱,王敦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石崇冷冷地“哼”了一声,喝道:“来人!”
门外守候的刀斧手裹着杀气将这名侍婢拎了出去,一声惨叫,即被斩于廊下。
宾客中已有人为之失色。王敦却神色不变。换上来的侍婢又被拖了下去。连砍三人之后,坐在旁边的王导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声责备王敦道:“你就装模作样再少喝点也行啊,怎么能忍心看着有人为劝酒而送命呢?”
王敦斜睨了王导一眼,不屑地说:“他自己处置自己的家人,关你我何事?”
王导见状,突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略一施礼,说道:“家兄确已不胜酒力,在下愿为代饮。”
石崇微微颔首,王敦傲然不语。曲终人散之际,王导已酩酊大醉,是被同行者抬上车,然后送回了家。
腊月前后,泾阳周围的叛军已全部肃清。齐万年率部退守泥阳。孟观也敛兵休整。
石崇找了个时间去东宫拜望了一下皇太子。过了几天,司马遹就上疏说,想要增置两员东宫舍人。石崇不失时机地向王戎推荐王敦和王导,王戎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