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五年入春之后,天气就异常的燥热,预示着一个可能会有麻烦不断的夏季。贾南风的病情稳定了一阵子之后,似乎又严重了起来。
这一天,贾模进宫商议一些政务,完事了正要告辞的时候,贾南风忽然没头没脑地说起:“听说石郎已经从荆州调回洛阳了。既然是侍中,为什么不见他在宫中当值?”
贾模心中“格登”一下,含含糊糊地搪塞了一番,方才堪堪离去。回到家中,一个人左思右想,苦无良策,又不知道该和谁商量;挨到半夜,自己郁闷地睡觉去了。
转天,贾模去看望郭槐的时候,碰巧遇到了贾午。贾模猛地眼前一亮,找个机会把贾午带到东厢的一间小屋里,关上房门,把贾南风的情况给贾午简要地描述了一番,然后问她可有什么禳解的法子。
(注:禳【ráng】有消除灾殃、去邪除恶之意。)
贾午听完,捂着嘴“吃吃”地笑了一通,说道:“阿兄,这件事有什么困难?阿姊这是内火之症,只需要个男人就能治愈。”
贾模听得目瞪口呆,一拍脑袋说道:“对呀,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可仔细一想,这事还是无从操作。”寻常之人,别说是晚上,就是大白天,不奉诏命,私自入宫都是灭族之罪,谁愿意惹这麻烦呢?想来想去,贾午想到一个人,就是太医令程据,可以治病为名,随意入宫,不用担心节外生枝。
贾模想了想,也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于是叮嘱贾午不要泄露此事,便匆匆告辞了。
程据在宫中留宿倒是做得十分隐密,不过频繁进出还是激起了宫里人捕风捉影的兴趣。贾充府上的使女常到宫里去,便把这些流言小心地告诉了郭槐。郭槐不动声色地把贾午喊来,一通穷追猛打,贾午不敢隐瞒,把事情源源本本讲了一遍。郭槐听完,臭骂了贾午一顿,怒气冲冲地进宫去了。
贾南风正在屋子里闲坐,寻思着上哪儿去转转,便看见母亲板着脸走进屋来。侍女们都被轰了出去,赶得远远的。贾南风心知不妙,还没等陪着笑开口问候,郭槐已经毫不客气地质问她和太医令程据是怎么回事。不等她辩解,又戳着指头把她训斥了一通。
贾南风面如死灰,忽然嚎啕大哭,边哭边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光知道骂我!骂吧,我早就不想活了!我活什么劲呢?宫里就跟大狱似的,我这受的是什么罪呀!阿午都可以嫁给韩郎那样的人物,我凭什么要整天守着个傻子?跟守活寡一样啊!当初本来就是要让阿午进宫的,只是她个头小撑不起衣服,才换了我,我怎么这么倒霉呢?这皇后我不当了,让阿午来做好了!整天担惊受怕,还要给一个傻子陪笑脸,我干脆死了算了啊!”
贾南风干脆把头上的首饰拔下来,扔到地上,把身上的衣服也脱了,扔在地上;然后索性坐在地上,像个泼妇似的,放声哭叫。
这个场景大大出乎郭槐的预料,她站在原地怔住了。少顷,忽地心一软,流下了眼泪。她上前俯身拉起贾南风,用衣袖给她擦拭了一下眼泪,说道:“别哭了,我知道你在宫里不自在,只是你做事怎么也得顾忌一下身份。这也是为你好,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你这皇后可怎么当呀?”
贾南风自己用衣袖擦了擦泪水,冷冷地说:“谁敢胡嚼舌头,就杀了谁!哼!”
郭槐无奈地叹了口气,帮着把地上的衣服拣起,看着贾南风穿好,又归置归置房间,就回家去了。
皇太子司马遹在东宫越发的荒唐了。居然在东宫的内院中辟出一条街市来,宫里的内侍化装成商贩市人,沿街叫卖,讨价还价,异常热闹。司马遹自己常常侧身其间,化身为一屠户肉贩,买卖之际,手揣斤两,竟然分毫不差。对于宫中僚属及宿卫将士仍然彬彬有礼,只是对于僚属们的劝谏,却笑而不纳。
度支尚书与大鸿胪联名上书说,按先帝旧制,东宫每月支出不应超过五十万钱,现在皇太子每个月的开销都差不多有一百万,请皇帝降诏予以申戒。执政大臣报告给皇后,贾南风只是笑笑,吩咐道:“太子正当盛年,略略有些贪玩也可以理解,他要多少就给他批多少,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