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崇是在第二天傍晚突然去东宫拜望司马遹的。在东厢的书房里,石崇见到了神情萎顿的皇太子,眼睛有些红,刚哭过的样子。石崇行过礼,坐在一侧,也不说话。司马遹忍不住问道:“石侯为什么一言不发?”
石崇回应道:“老臣昨夜忽然梦到殿下被虎贲押送金墉城,早上醒来惶惶然若有所失,故而心情沉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司马遹咧了咧嘴,说道:“石侯言重了,何至于此呢?”
石崇没有接话茬,忽然问道:“殿下新婚之际,为什么眼中有泪痕呢?”
司马遹低下头,难过地说:“昨日我成婚,他们居然不让我阿母参加婚礼!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
石崇打住了话头,四下张望了一下,忽地起身,将室内侍从全部打发出去,命他们在门外警戒,不得放任何人进来,然后回身关上房门。缓步走上前去,坐在司马遹身侧,小声说道:“殿下,事关紧要,老臣有僭了,”接着说道,“殿下目下处境危如累卵,祸在旦夕,老臣昨夜之梦,并非虚空之影。”
司马遹颇为惊疑,说道:“父皇只有我一个儿子,石侯怕是过虑了吧。”
石崇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现在宫中事务,全由皇后掌控,殿下怕是不太了解你这位嫡母。”于是,他细而不繁地给司马遹讲述了自从元康元年以来发生的那几件大事,然后接着说道:“皇后强悍好事,如果殿下一意忤逆,恐怕难以相容。一旦决意废黜殿下,皇后一定能想出办法来。到时候便无计可施了。”
司马遹听得心惊肉跳,怯怯地说:“从来就没有人跟我说起这些。现在大阿母想必早已被惹恼了,石侯还有什么挽回的办法吗?”
石崇俯身过去,小声说道:“臣尚有一下策,不过需要殿下深自委屈。”小半个时辰之后,石崇方才拜辞,悄然离开东宫。
几天后在明光殿内室,贾午来探望贾南风,闲聊了几句,贾南风忽然不经意地问道:“慰祖今年几岁了?”
贾午回道:“快两岁了。”
贾南风看了看贾午,说道:“我想找个机会把慰祖抱进宫养着……”
贾午愣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问道:“阿姊决定了吗?”
贾南风“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难不成要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取我等的性命?”
贾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道:“那我回去稍微准备准备吧!”
几个月后,洛阳落下了第一场雪,贾午一直也没有再听到姐姐提起收养儿子韩慰祖的事情,终于憋不住了,找了个机会说起这个事。
贾南风笑着说:“这个事哪里有那么容易?容我好好斟酌一番。我听长渊说,熙祖自从结婚之后,完全变了样,老师也不去见了,书也不读了,整天与内侍宫女在后院厮混,对内侍动辄打骂,花起钱来也是大手大脚。对长渊现在是亲昵得很,时不时地喊他去喝酒嬉闹。我想再看看,如果真是这样,那倒确实不必大费周章了。”
贾午闻言,颇为失望,却也不好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