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他望着田老头的丑脸,“牛扒皮怎么可能心地善良?”
“聪明。你看,就连野人都懂的道理,人族怎么可能不懂呢?”田老头难得夸他。“跟着老子,你的脑子都转起来了。牛扒皮人如其名,这事啊野林飞鸟走禽尽知。可惜,牛扒皮偏偏就喜欢扮好人,而且还是大好人。人真是缺什么,补什么。”第三只眼眼睛倏然冲到他面前。“听说吃了野人肉能治腿疾呢,多少人排着队伍抱着金币等药引子。皮革店只有赚不到的钱,没有不赚的钱。野林还有个传说......”
经验老者在等他抢问。“臭小子,你怎么不好奇?”失望如苔藓附着在田老头的面盘上。
“我冷,心都不叫了,不信,你听。”他比划着胸口。
“老子也冷啊,可是要说话要动起来啊,才能保证心脏不会骤然就没动静了。前面有个大火炉正等着你烤,没准那活菩萨开心了,就赏我们几壶热酒洗胃。老子的胃,都缩成一个土豆孙子啦。”
四周温度骤降,他的双腿开始发软,脸皮徒然绷紧。打从内心里拒绝田老头的计划,破左耳面有难色道:“其他的选择呢?”
“什么?”
藏身皮革店就像是进入了笼子一样,这两样他都不喜欢,而活菩萨是什么,他根本不在乎。“你不是说凡事都有其他的选择?”
神情如晨色灰暗,田老头摇头道:“再也没有比皮革店更好的选择了,这可是一个能很好隐藏我们身份的收容所。但凡做这等买卖的多少有些势力,特别是地方势力,一般那些城卫军也不会搜查这里。只是难免要吃点苦头咯。看黄土屋规模,这家店的老板铁定就是士兵口口相传的牛扒皮。”
他一脸质疑。“看个房子,你就能断定?那黄土屋后面还有石头屋子呢?”
“和武,除了他家,恐怕没有谁敢贩卖皮革了。”在草丛里撒了一泡隔夜尿,呛得丛中小东西们立即纷窜逃命。田老头提起苦头塞在腰带里,又拉扯两下勒紧。“瞧瞧,撒尿都心疼,这可是热疼疼的啊,还冒着烟的啊。”
阴寒吸走了身体里的每一滴热水,他毫无尿意。“到了那,兴许我们就变成尸体。”蟒雾溪的一张张脸如石头一般,直砸他的脸。
“附近山头上的野畜牲他都包了,猎人把皮卖给他,肉再背回城里卖给肉店老板。偶尔,有人弄来兽皮,他也从不在乎什么规矩,统统来者不拒。只是过于吝啬,这种人连牙缝里的菜渣抠出来都得吸回去。几乎把价格压制到极限,那掉在地上都发不出响声的碎钱,仿佛掏出口袋就需要割掉他几两肥肉似的痛苦不堪。可不卖给他,又能卖给谁呢?”
味太大,他往左侧一站,痛痛快快地让肚子里的水全部流走。
“不错哦,射得很远,快赶上老子了。”一张猥琐的脸从他肩膀上窜出来评价。“但愿今日牛扒皮心情好又或出了远门。”田老头吞掉嘴里嚼烂的甜草根。“不过最好能见一面,毕竟耳闻不如眼见。老子也能细细琢磨,想想如何才能刮点油脂油膏。”
“牛扒皮。”他的眉头皱起来,厌恶重复着名字。
雾气里浮现一个身强体壮的凶徒,手持铮亮的刀子,鲜红的血液断珠子似的砸落在地。旋即,他止住了眼泪,勇士流血不流泪。仿佛有一股脓水从眼睛里流了出去,此时他感觉轻松多了。
“这人很厉害吗?”回神的他恨透了刚刚的懦弱,不愿意再提起。“牛扒皮。”他再度重复,不禁猜想虎王与牛扒皮决斗,究竟谁输谁赢。
“哼,野人不当,开始当鹦鹉。别老捡老子的话。等下见到满口黄牙,肥头大耳,好像有了身孕的母猪一般的男人,大概就是牛扒皮。”田老头的脸色越发难看。“算了,你最好别说话,一切看老子脸色行事,人族规矩多,老子也不是什么都懂,臭小子更要提防,少用嘴巴,多用脑子。”
往前走,便看见了人族开垦出的路,青草香充斥在鼻腔里,“我不是哑巴。”破左耳冲经验老者嚷叫,以示清白。“嘴巴是长在我脸上,你管不着。”他的声音吓散了笼罩在田老头脸色的薄雾。
“好主意。”田老头立即宣布。“即刻起,臭小子就是个哑巴。”
“我......不是。”
“嘘嘘,你是个哑巴,你天生就是个哑巴。哑巴不会说话,只会嗯嗯呀呀啊啊呜呜叫唤,然后用手脚比划着别人不解其意,但是只有他老子能看明白的手势。清楚吗?听清楚就点点头,不清楚就摇摇头。”田老头一手封住他的嘴巴,一手按他的脑袋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我不是......”他摇晃着下巴。
“嘘,你张嘴的时候最好想想你的白爷爷。”田老头语带威胁。“除非,你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又是这招!他当然想见白爷爷,而且越快越好,不管是死是活。
前方灰蒙蒙,他欲言又止,努了好几次嘴,最后紧闭嘴巴,亦步亦趋跟随在后,丧着一张不情愿的脸。还有个问题如鲠在喉,他没问田老头,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