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就到了。
并肩伫立,两人抬头望去。
田老头指着前方说:“椅子上的那头肥猪就是牛扒皮。臭小子别惹事,你就是哑巴给老子牢牢记住咯。就算是别人把你的皮剥掉,你的嘴巴里都不能蹦跳出半个字眼。”
远远一见,像是用肉堆砌而起的一个硕大的土堆。这是人?他皱起了眉头,经验老者离开长屏后鹰眼已废。
皮革店就矗立在眼皮前,巍峨俨然,威风凛凛,是他从所未见的样子,完全不似农家。
大概住满魔鬼的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他呆若木鸡,看得痴傻,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看人族的大房子。
此处建筑和山脚下村庄零散的房屋截然不同,仿佛是禁锢着无数魂魄般固若金汤。他甚是好奇,人族究竟如何把几人高大的石头垒砌成有形的房子?一块石头足有他床的四五倍宽大,竹鬼亦不能有如此力气。除非皮革店里住着传说中的巨人一族。
黄墙斑驳不似远处金光蒙尘,经久未修葺处甚至已经剥落,用石块塞入凑合支撑。幽暗的苔藓在墙根下肆意蔓延,稀稀落落的野草从缝隙里拔高,不是仰望天穹就是俯瞰苔藓。
此时,他抬起眼皮望去,只见旗帜在风中震动,发出铮铮的响声。
越过旗帜阵,二楼空台的中央上,一摊肉塞满了一张大椅子,还溢出许多。椅子的手柄箍住肉层,像是要挤出五脏六腑不可。这些肥肉包裹在颜色像花朵一样鲜艳夺目的衣服下,近乎爆炸。再往上看去,找不到脖子的脸,直接搭在了一圆乎乎的肩膀上。像极了他无聊时堆砌的土堆,一个大的土堆放在下面,一个小土堆放在上面,专门用来练习丢石头。
近在眼前。破左耳费力找到了一双眼,细窄如线正凹陷在塌鼻子上方,颧骨淹没在两大拳头的肉下毫无气势,厚厚的嘴巴微微张开呼吸。
一群乌鸦从屋顶飞过。“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堆肥肉能未卜先知?”田老头嘟囔,“诸神保佑牛扒皮心情愉悦吧。”
以往这时候,破左耳还在沉睡。“他比野人醒得早。”他评价,这可不是好兆头。“扒皮起这么早,难怪山上的动物越来越少。”
“管他是起得早还是睡得晚,反正我们已送上门,想逃跑,他们也不肯。”田老头指着那些围绕着一堆肉的壮汉们,“看了这一会儿,老子楞没找出一张慈眉善目的脸。”
转眼,一个魁梧的壮汉手持大刀朝他们靠近,刀面如镜子,闪烁着刺眼的锋利。一条大腿比野人的身体还粗大,肌肉在黑衣服下结起,衣料倒是比猎人好一些。往前一步,怒瞪着他们,壮汉站在高台上的外圈,粗声喝住他们上前。“站住,弯腰低头,别动。”
田老头立即拽住他,仿佛是山脚下的一个农夫牵着无知的孩子,俯首在高墙下等待即将宣布的命运。
弯腰低头,他不喜欢也不习惯。一群蚂蚁从门墙下往上爬,不一会儿便逃离他的眼眶,只留下没有翅膀的小草留在脚掌前,歪着头根本不搭理野人。瞥了一眼,经验老者脑门近乎戳地。破左耳冲石门直顶下巴,眼珠子向上滚,视线越过墙沿,穿过旗阵,好奇如箭发。
旋即回身,壮汉大步两跨,附在牛扒皮耳朵,嘀咕了有一些时候。
细缝大小的眼睛也许看不清他们,于是伸手招呼他们走上前,牛扒皮慢悠悠问道:“你们打哪来?到我这做什么?”
“牛老板,请你大发慈悲吧。我有力气,能干活,什么活都能干。我儿子也能干活,虽然是个哑巴,但好在不说是非。你别看他瘦弱,可结实得很。只要给我们父子一口饭吃一角落休息就可以了。”田老头卑躬屈膝,低声下气哀求,俨然一个无家可归的老农夫饿了几天几夜。
他确定马背上的经验老者,已经被竹鬼吃了魂魄。此时,只怕让田老头扮狗都可以。
瞥着田老头的滑稽模样,他差点儿笑出声来,直骂老狐狸、谎话精。活物朝前走,时间往后流。鹰眼早已是传说,随着后退的时间葬在长屏。眼前的田老头根本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糟老头,驼着背弯着腰,被泥土涂抹的脸脏兮兮的......
与那经验老者相比,自是判若两人,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一点儿暗夜钢军应有的威猛。
被扰了美梦的牛扒皮缓慢地扯开缝隙,“究竟打哪来?”透过缝隙看了一眼,楼下大门前的两个人影,又关上了缝隙。
“山里人。”田老头回答。
牛扒皮似乎看穿了他们的谎言,不为所动。“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皮革店,不收卑贱之民。通行凭证呢?”他伸出一只肥硕的手,仿佛是无根小萝卜摆在一起。“没有通行凭证,我可不敢擅自收留你们。野林的七子定下明法严律,我纵然有心,也不能干这违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