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七章 心怯(1 / 2)优哉先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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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草包庇,分不清激流从何而来,但气势甚是嚣张。

片刻而已,树枝、草垛、尸骸冲过桥底,就像逃难似的。有一只兔子被激流送上桥面,惊慌失措中还来不及落地,又被激流驱逐向前。激流浑浊一片,必是一路掠夺而过,能卷就卷,令人无法判断深浅。

跺了几脚试桥。“这老木桥真是倔强,和臭小子脾气一样。”田老头直摇头,“可惜啊,又如何呢?还不是经不起水泡,最后必然沦为一堆腐烂。然后,随随便便一个水浪就可以将老木桥打个支离破碎,那时真是死无全尸啊。野人有手有脚还有脑子,可绝不能这样啊,要懂得该坚持的时候坚持,该变通的时候变通。可惜咯,老木桥是老木桥,不像臭小子聪明,会懂得避开强敌,特别是一些没长脑子又疯狂的恶敌。”

始终低着头,他想不起究竟什么时候遇到过田老头口中的恶敌。更为奇怪的是,田老头居然知道,而他却不记得。不过,老头这番话,他倒是有几分明白的,毕竟他是伶俜山上长大的。

激流直冲向前,老木桥继续嘎吱嘎吱,腐烂的断木在激流中呻吟不已。

一前一后从木桥上走过,田老头主动和他道出计划,罗哩叭嗦好一阵子。大致意思是要继续躲藏,当长命百岁的乌龟。委身皮革店,等待时机,设法取得通行凭证,进入和武城走官道直取阴城,找到子金夺回匕首,好去往树牢救出白爷爷,总之活着要见人死了要见尸体。

鸟窝他倒是见过不少,树屋也有,狼头山深处就有一些野人不住石洞住树上。“真的在树牢?”他问。

经验老者的背影倒是依旧,只是少了杀气。“哦,你白爷爷活着就应该关在那,要不然还能关在哪里?”田老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惊叫,“你不会以为博赫努一会将一个老野人奉至上宾,随便进出他的窝,还管吃喝拉撒吧?”

摸着自己的脸,他有些怀疑。“我没说。”

“哦,那你还不是废柴。”田老头刚一落脚,老木桥就惨叫一声。“幸好有臭小子!”小腿子从腐烂处垂落,踉跄中,经验老者全身骨头都靠在他身上。

突如其来的一靠,田老头将整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咔嚓一声响,脚后跟扎入木碎中,他随即倒了下去。老木桥不堪重负,两人掉进溪水里,吃了好几口。溪水透骨寒,他们挣扎了几下,索性游到对岸,站起身来,援着一块长石上了岸。刚起来,那水就朝地直泼,牙齿在嘴里横冲直撞,冷得他们直哆嗦。

弯腰驼背脖子,藏在胸膛前。“臭小子,真是不禁夸啊。”田老头晃着下巴抱怨,声如碎片。

“那是老木桥不中用。”他歪着脑袋倒掉耳朵里的水。“废柴。”随即踢了一脚桥墩。

倏然有细碎的嘎吱声,断断续续地响起,紧接着望见那老木桥抽身跳进溪水里,激起大浪直冲向上,随即回扑,朝他们的脑袋浇了下来。

“老木桥一定是听见臭小子骂它废柴,绝望了。”田老头弯腰拔出靴子,哗哗倒水。

他一边倒水,一边琢磨。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从什么时候起,白爷爷还活着成了一件真事?“你才是废柴。”他放弃了心中疑惑,不想理睬这些不重要的事情。就当白爷爷真的被关押在树牢中吧。

没了盔甲、佩剑,经验老者的背影就和普通老人没什么两样,只是他才36岁,算不上多老。

“要是不找到火烤身子,那真的剩下废柴咯。”

“山上有温泉。”他指着山影,“我能生火。”

经验老者用食指压着鼻孔射出污水两道,破左耳连忙躲开。

“博赫努一不可能让竹海里发生的事情泄露半点风声。若是由此造成南方野林的慌乱,无疑于瘟疫。他不敢,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越是输不起。”田老头告诉他。“臭小子,都记住了?”随即抹去脸上水渍。

越过田老头,他径直往前,依旧沉默不语,不管身后的鹰眼。

“只要老子被抓,不用严刑拷打,立马交代:破左耳就是从竹海走出来的野人,且毫发无伤,白爷爷就是他的共犯。他曾经吃过村里的人,吃了很多很多,有男女有老少,还有鸡鸭鹅。”田老头嚷了起来。

他终于回头怒吼:“我没有!”

“老子知道啊,可是人族呢,博赫努一呢。”田老头摇头道,“他们就差一个野人吃人的故事呢。”

“我不认识他们。”

“白爷爷若还活着,一定在他们手里,要是真的被关押在树牢,惨咯。那个地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连恶鬼都不愿意在那游荡,惨咯,真惨啊。”田老头遥望伶俜山,摇头直叹,“可惜了,白爷爷屁股下没有那椅子可夺,也没人在乎他死活啦。”

胸膛下刺疼四处乱窜,烦死人。“你说。”他咬牙切齿吐出。“我听。”

长满茧子的手掌立即摸上他的头,“乖。”田老头龇牙咧嘴而笑,“孺子可教也。”

一路上,零零碎碎也听了不少关于暗夜钢军、防卫军、城卫军、家军的区别。他说不上一清二楚,但也明白个大致。“不就是几拨不一样的势力共受博赫努一统领。还以为人族有多与众不同,野林的动物也是如此争夺地盘。”

脑袋被风吹得发虚,犹如破败的竹篓子,什么话都留不住。后来的一切,他更是听得迷迷糊糊,唯一可以确定一件事情:博赫努一是个厉害的人物,像虎王君临众兽般孤零。

在距离某个村落不远处,田老头停下了脚步,指着那一排规矩的房子。“瞧见了吗?这就是皮革店。”仿佛被浓雾遮盖了光泽的金石,堆砌起来一间间大小一致的笼子并列站立。

盯着天穹,野人发现人族的天并没有不一样。“不就是个村落。”他不以为然。“还是住石洞自由自在。”一看规矩的房子,他的头就疼。

经验老者这回没有坚持说道,只是淡淡地言语,“等你亲眼所见,就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扒皮。老子现在就是把嘴皮子说破,你也不会信半个字。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是天地循环之道。生活所迫并不是最残酷的,猎人只是猎人,他们扒皮是为能活下去,和臭小子抓老鼠、兔子果腹没有区别。”

浓雾朝远山倒退,炊烟霸占了天空,野人有一种即将要踏入另一个世界的错觉。“皮革店。”他喃喃道,露水灌满了他的双腿,沉甸甸的,每一步都变得吃力。

“店”这个字眼对野人而言绝对是个新鲜的词。“人族真麻烦,家就是家,叫什么店!”他朝炊烟射出两道鼻气。

烟囱冒出了新烟,推着挤着老烟往上爬,扭来弯去,谁也不让谁,一会儿就打成一片,然后开始消散。炊烟肥大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变得异常单薄,无限膨胀,最后只剩下透明。

前方建筑越来越清晰。“只要是活物,进了这地,就必须留下一层皮。”田老头告诉他。“刚才老子说的,你到底记住了没!”鹰眼扫射。

他瞪大眼睛瞅着第三只眼睛。

鹰眼蜷缩成灰色豆子,一直在颤抖。“人皮不值钱。”田老头瞅了他一眼。

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的心,终于滚了回去。他舔了舔在人中上还未坠落的汗滴子,竟无溪水的清甜,满是腐味腥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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