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身影如疾风冲出榧树林,呼呼声从山丘上磨砺而过,一银一黑窜入野草中,似蛇游动。
“等等我。”他在风中连连呼叫。
然而,前方的一团银色如箭飞驰,全然不顾及稍微落后的他,更加没有停下来等他的意思。他加速前进,全力以赴,乱发齐齐向后,风将飞发拢成束。
小白尤喜欢在白爷爷腿边趴着窝着,而银狼和小白不同,它总是远远地注视着一切,保持着距离,哪怕破左耳强制都无法改变它的习惯。
在广袤的野林里自由飞奔,还有什么比这更快乐的事情。
“不必让我!”他改变了主意,浑身热血沸腾,决定与银狼一较高下,看谁能快如风。他和银狼一起长大,可如今他已经跑不过银狼。野人就是野人,狼就是狼。那四根刺心刺眼的狼牙,令他羡慕不已。曾苦苦等待长大,然后白天黑了,黑夜白了,他的牙始终没有变成狼牙。
从漫漫野草中钻出,银狼没有停歇,只是望了一眼便继续冲刺,转瞬跃上了前方的高丘。前方就是......那边山崖下,可是......“不准!”他及时看穿了小狼。
“他们会杀了你。”他喝住俯冲而下的狼。然而劲风在耳旁呼啸。该死的,银狼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无奈之下,他只好学着狼仰头长啸,无比凄凉。“不能下山,绝对不能。他们会像杀狗一样杀了你,扒了你的毛皮做衣服,剁碎你的肉放进石锅里炖煮。”
银狼终于止步,远远回以长啸,尔后伫立等待。
紧追而至,他在山崖前骤然止步。一阵趔趄后,才守住直直往前扑去的身体。
碎石混着松散的泥土翻滚落下,哗啦啦如山坡倒下的泥石流,崖上遍地都是石头,奇形怪状随意歪着扭着躺着。他挑了一块还算平坦的岩石,银狼在他腿边后肢蹲下。前肢依然挺拔,低鸣几声以示抗议,扭头看着他的眼里布满疑惑和意犹未尽。
“他们连看门狗都不信。”他坐在银狼身边,两腿悬挂石边,右手轻抚着它的细针般银毛。“银狼,你的毛比狗毛好看,就像天上星辰的颜色一样发亮,比星辰更亮。”脚下河水湍急,咆哮声震耳欲聋,随时撞上岩石飞起浪花水气,打湿了他的脚丫,再狠狠摔回河中。“河水,快洗干净我的脚。银狼,你好脏啊。你就是头脏狼,脏狼,哈哈哈哈......”
银狼低吼一声,前肢跺地,石头下的沙土簌簌落下,刚伸出的脚又缩了回去。它抖擞一下毛发,旋即与他并肩眺望。
山下,袅袅炊烟如扭曲的手指头正爬上天空。他知道那是山下的人要吃饭发出的讯号。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偏偏要固定一个时候吃饭,真是没事找事。好好的自由自在不要,非得找来一些藤条困住自己,却偏偏有些野人部落也学坏,开始一日定时三餐。
“他们把狗养大后,统统都丢进锅里煮了。”他摸着银毛,伸出右手食指向下,轻声告诉狼。“你看,那烟就是山下的人正在煮狗肉。我见过他们杀狗......”
雾气趁机钻进狼眼。
双目可及之处,雾霭笼罩、层层汹涌、越发浓郁。手指头转瞬消失在雾气里,毫无踪迹可寻,不知道爬向何处?
“狼和狗在他们眼里炖了都是美味可口的肉,”他捏了捏狼脸。“而且你和狗实在太像兄弟了。”
又是一阵低吼,银狼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伸出爪子挠着他的大腿。
“不过我们不会煮小白,更不会吃你。”他拍胸膛保证。“小白是白爷爷捡回来的母狗生下的狗崽,你是我捡回来的银狼。”呼出的气在眼前化作烟升腾化开。他连续呼出了几口,困惑蜷缩在心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便伸手将烟气打散,如此反复玩了几次,直至越发觉得无聊。“白爷爷保护小白和母狗,我保护你。”
白爷爷!一头白发瞬间浮现在眼前,一根细刺串着他的心脏。阿敢的话在空气里沸腾,怒火立即攻心,他咬牙切齿骂道:“不说了,那匕首又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他粗喘着,腮帮鼓起,抿嘴而思:为什么白爷爷就是不肯回答问题?关于他的过去,关于那些冤枉他的野人,关于那匕首,为什么一字都不提?难不成真如那个叫阿敢所说?不,白爷爷不是。就凭一个首领的一句话,就认定白爷爷杀了牛族几人,这不公平。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阿敢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