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残呆滞的双眼望向地面,仿佛没听见童大人的话。
严信忙接话道:“禀大人!刘半仙……遭人暗杀,已经亡故了。”
“哦?有这等事?”童大人挠了挠鼻子,略一思忖道:“既然如此李残官升一级,总督所部兵马,等候本官调遣。明白吗?”
李残既不谢恩也不答应,仍是呆若木鸡。
严信猛地一拉李残的衣袖:“大人问你话呢!”
李残这才反应过来,茫然向四周望了望,说道:“嗯,知道了。”
童大人脸闪过一丝阴云,但转瞬即逝。
“李大人呀,咱们以后便同朝为官了,还应当相互照顾才是。唔……本官看你也累了,不如先回去歇息吧。”
严信连忙拜道:“谢大人!”然后连拖带拉将李残送回营寨。
李残僵卧在床,双眼直直望着帐顶,连眨都不眨一下。
帐外天色微沉,将士们燃起篝火,大声交谈饮酒,在李残耳中却如微风拂过,激不起半点波澜。
他脑子里只有刘半仙冰冷的尸体和美雪最后望向他的眼神。这两个画面不停重复,快把他逼疯了。
正这时,忽然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他脸,仿佛是只虫子。
但别说是虫子,现在就是有把刀架到脖子李残也不会躲一下。他根本懒得去管。
但那虫子见李残不动,似乎放肆起来,扑腾一阵儿,居然飞到李残的眼皮狠狠叮了下去。
李残吃痛,下意识的用手一捻,指尖触碰到虫子时心中却暗暗生疑。
这手感似乎有些奇怪。
它不像昆虫,倒像碰到什么纸折的东西。
他突然间一激灵,翻身坐起,展开手掌仔细看去,只见果真是只纸折的瓢虫。
他想起来了,那日救回芷儿,美雪曾把一个这样的瓢虫弹到她身。现在瓢虫出现了,莫非芷儿也在附近不成?
他猛地冲出帐门,全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大声呼道:“芷儿!你在哪儿?”
但只听人马嘈杂,声音瞬间被淹没,哪有芷儿的踪影?
李残忙活了半天却徒劳无功,颓然坐到一堆柴草发起呆来。
但这时忽见远处衣裙摆动,正是芷儿平时爱穿的淡蓝色衣衫。
李残蹭的一声跳起,朝那身影追去。
只见她飘飘忽忽好似足不点地般一路飞出大营,登阴山,在一处地势甚高的平台中停下脚步。
李残气喘吁吁,对着身影说道:“芷儿,你回来吧,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
那身影的肩膀似乎一抖,转过身来,竟是樱树美雪。
李残一下愣在当场,喃喃道:“怎么是你?”
“不错,是我。”美雪的声音中有几分心碎,还有几分怜惜。
李残一见到她便不由自主的流泪,拔出刀大喝道:“妖女,我已饶过你一次,这回我再不手下容情。你纳命来!”
美雪的眼中也是眼泪打转儿。但她咬了咬牙,硬起心肠道:“好糊涂的人,你等我说完再动手不迟。
我且问你,你和芷儿姑娘认识多久了?”
“她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我们自幼相识,还有什么好问的?”
美雪的脸全无半点血色,不难看出已是伤心欲绝,但仍是问道:“好,那我再问你:青梅竹马,相识十几年的未婚妻,你怎么会说认错就认错?”
“这……”李残一时语塞,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美雪继续道:“你连自己的未婚妻都会认错,如何保证不会将我这外人错认成旁人?”
这话仿佛雷击一般打进李残脑海,让他隐隐约约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只听美雪又说道:“我做事向来力求缜密,若是有心加害你师父,绝不会让人查出是我。这么明显的栽赃我本以为你能懂,但却没想到名震天下的独臂神刀居然是个糊涂蛋!”
李残道:“那你怎么证明自己与此事无关?”
美雪冷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凭什么要证明?我做又没做错什么。”
李残本已经有五分相信,但深恐自己是因为顾念与美雪的情分而生出这种想法。他暗暗告诫自己道:李残啊李残,这是杀死你师父的凶手,你万不能被几句甜言蜜语所诱惑,以致忘了这血海深仇!
想罢,目中寒光闪动,一把将单刀握在手里。
但美雪和次一样,不躲不避,只是一闭眼。
李残暗暗对自己命令道:劈下去,劈了她便报仇了!但冥冥中仿佛有一只更强硬的手,死死攥住他的腕子。
李残此刻终于明白,自己就算举一万次刀,也没办法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