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乱哄哄的,但戴文忠混若不觉,他眼中只有佐藤良介。
若是他窥破秘密,自己就只能和现在的生活告别了。
藏匿金丹,罪在不赦,包庇之人同罪。只要在良介脸发现一点蛛丝马迹,戴文忠就会立刻告假回府,带李晗月远走天涯。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但只见佐藤良介哈哈一笑:“文忠兄,我这人有个毛病:别人传的越邪乎的事,我越懒得去理。相反,我喜欢观察那些不爱声张的人。比如……”
“比如谁?”
“皇!”
戴文忠一惊,虽然朝臣们都在想尽各种办法与宫中的太监联络,以期获取哪怕半点儿关于皇帝的情报,但没人胆敢明着说出来。这件事轻则丢官,重则掉脑袋。
戴文忠顾不得体面了,连忙去捂良介的嘴。佐藤良介却往旁边一闪:“文忠兄紧张什么?放心吧,除了你我是不会和别人说的。我告诉你,昨天皇外出打猎,讲了三句话,句句大有深意。”
戴文忠低声道:“哦?哪三句?”
“第一句是:‘拿朕的金纰宝弓,朕要射一头最大最肥的鹿’。”
“这怎么了?游猎时不都这么说吗?”戴文忠疑惑道。
良介摇了摇头:“我说你什么好?真是一点儿都不懂体察圣意。你读了那么多书,不会不明白‘逐鹿’的意思吧?东郊那猎场里有麂子、有黑熊,他却偏偏要猎鹿,你说是什么意思?”
“可是……陛下已经是天下之主了呀,还逐的什么鹿?”
佐藤良介叹道:“文忠君,现在的形势和过去不一样,大梁早就不比当初了。
太祖武皇帝建国之时,大梁就等于天下,这没有争议。
但你看看现在呢?北有鲜卑、匈奴,西有羌戎诸部,更兼白虎番占据蜀地,我大梁的国土已被这些夷狄蚕食鲸吞了一小半。祖宗基业都守不住,陛下会怎么想?
我告诉你,他的心态变了,从一个捍卫者变成竞争者。从今后,他会让大梁恢复往日那种进取之心,夺回失去的土地。这些道理都在一句‘朕要射一头最大最肥的鹿’中,你能说没有深意吗?”
戴文忠像大部分儒生一样天然厌恶战争。他认为战争的最好策略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多是天子搞个武装游行或演习,给夷狄看看胳膊有多粗,然后他们便识趣的不战自退。
然而他也知道这不大可能。
戴文忠沉吟道:“这么说……终究是要开战了吗。那陛下想先打谁呢?”
“问得好。”良介也压低声音:“答案就在陛下的第二句话里。他说:‘我听说匈奴以游猎为操练,以百兽为敌人。这是把我们华夏子民都看作禽兽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匈奴?他们可是最强的!”戴文忠失声道。
“嘘……小点声。不错,就是匈奴。别看陛下年轻,他心气可高着呢,虾兵蟹将入不得他眼,要打就打最厉害的。若是成了,其他的蛮夷岂不纷纷臣服?”
戴文忠低头思忖片刻:“那为什么不先动白虎番?他们岂不是威胁更大?”
“咳,蜀地急不得。正是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定蜀未定。入蜀不容易,但出蜀也困难。诸葛卧龙六出祁山都败了,一帮子野蛮人就行了?他们肯定要留到最后的。”
戴文忠忽然盯着佐藤良介的眼睛,那双眼中似乎糅进了些许得意与自负。
“良介兄,我看今天最应该恭喜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佐藤良介眨眨眼:“文忠何出此言?”
戴文忠沉声道“陛下动了这份儿心思,仓促间又募不到足够的士兵,自然需要你的‘以寇御寇’之法了。”
佐藤良介哈哈大笑:“文忠是明白人!
昨天皇的第三句话便是:‘把那些个飞鹰走狗通通给我撒出去,抓到猎物的赏块肉,抓不到的便勒死。还有,抓到三头猎物以的太过于凶猛,不易管束,也一并勒死。’
你想想,皇家训练一只猎犬、猎鹰需要多大的功夫?一时没抓到猎物何至于弄死?陛下这是告诉咱们该怎么办呢。”
“你的意思是?”
“还是我说的:小功赏,无功杀,大功也杀!我告诉你,陛下的主意已定,你可不要乱触霉头哦!”
戴文忠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对于这个结局,他无言以对。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忽然问道:“良介呀良介,为什么到头来赢的人总是你呢?”
佐藤良介嘿嘿一笑:“文忠兄想知道?”
“想。”
“文忠兄,你可知咱们二人最大的区别在哪儿?”
“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