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乃何方人氏?竟劳烦公瑾亲往相迎。”孙权聪明仁慧,求贤若渴,乍一听到周瑜举荐人才,心急地问道,
“临淮鲁肃鲁子敬是也。”
“呵呵!早闻公瑾先前便向兄长举荐过此人,称其胸怀韬略,腹隐机谋,堪称奇才。”孙权大吃一惊道,“鲁子敬向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早已仰慕久矣,兄长欲征辟于他而不可得,而今公瑾如何说服他前来?”
“然也,主公缪赞,所幸子敬已随末将前来拜见主公。”周瑜淡淡地笑道,
孙权倒是说的实话,建安三年,孙策初定江东,鲁肃资粮于周瑜,二人遂结为莫逆之交,周瑜劝他同行投吴,鲁肃就以还葬祖母为由,辞别孙策回到家乡东城。
葬礼结束后,周瑜迁鲁肃之母至吴会之地,鲁肃随之而来,周瑜对鲁肃道:“昔日中兴之臣马援回答光武帝时曾言: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今吴侯亲贤贵士,纳奇录异,且我闻先哲秘论,承运代汉者,必兴于东南,推步事势,当其历数,终构帝基,以协天符,是烈士攀龙附凤驰骛之秋。”鲁肃从其言,决心投奔江东。
“哦?他今在何处?”孙权大喜过望道,
“子敬尚在前堂等候。”
“来人,速去将子敬先生迎到书房中,孤更衣后便至。”
书房乃个人私密之所,君主能够在此见客,足见是特别的礼遇。
“主公,末将还有军务在身,不能在此久留,恕臣先行告退。”周瑜颇为识大体,抱拳一礼,道,
“嗯!军中事务多劳公瑾操持,且退下吧!”孙权点点头,心知公瑾有意让自己与鲁肃单独交流,好让自己礼贤下士,施恩于下,将鲁肃此等大才召至麾下。
待周瑜告退,孙权入内更衣,整理一下衣冠仪表,端坐于主榻之上,脸上露出肃然之情,以示对鲁肃的尊重。
须臾之间,便见门外迎面走来一男子,眼见他年过三旬,玉面乌须,体貌魁奇,虽是一身儒袍装束,然而眉宇之间却自有一派明敏精悍之气,溢然而出,真乃豪杰之士也!孙权在心底暗暗赞叹一声,却并未开口说话。
“在下临淮鲁肃,拜见将军。”鲁肃入内,望了一眼高坐于堂上的孙权,躬身作揖道,
“先生免礼!”孙权慢声应了一句,待他立定后,方吩咐道,“来人,上酒!”
几个仆役抬上一张小案,将酒满上,在孙权的摆手下,缓缓退出书房。
“先生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舟马劳顿,想来甚为辛苦,孤以此酒敬先生一杯,先生且饮下去乏。”孙权举杯一饮而尽道,
“谢将军美意!”鲁肃也不矫情,举杯豪饮而下,道,
饮酒毕,孙权请鲁肃上座,二人相对而坐,孙权拱手一礼道:“久慕先生贤明,思之久矣,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将军言重,鲁某粗鄙之姿,实乃愧煞鲁某也。”鲁肃掩袖,连道不敢当,以示谦逊,
“先生勿谦,孤自承继父兄基业以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一日有所懈怠,生怕有负亡兄所托,正值多事之秋,去岁江东内忧外患,内有孙辅阴谋篡权,外有从兄孙嵩夺会稽自立,庐江太守李术更是假借孙绍之名公开叛乱,幸赖诸位文武大臣,抚内安外,镇压叛乱,方有今日之江东。”孙权开诚布公地讲述着自己继位以来的种种困境,试图以情动之,
“将军神武之姿,选贤任能,兵精粮足,将士用命,内有张公为辅,外有公瑾统兵,足以鼎定江东。”鲁肃淡淡一笑道,
“唉,先生有所不知,我孙氏经略江东虽已历三世,然先兄有英杰之才,却中道崩殂,昔日以敝兵千余渡江转斗,不过数年而定鼎江东,志业不遂,思之令人叹惋!且先兄杀戮过重,非德业之基,心怀异心者不知几何?”孙权叹息一声道,“孤虽是幸赖诸位文武大臣辅佐,据保江东,然江东往后数年何去何从?孤甚为困扰。”
鲁肃眼睑一垂,犹如老僧入定状,默然不语。
“先生乃智深如海之人,孤斗胆望先生赐教。”孙权一撩袍角,伏在榻上,行叩拜大礼道,“方今汉室倾危,四方云扰,孤承父兄之余业,思立恒文之业,为江东黎庶计,先生既已至,计将安出?”
鲁肃自斟自酌一杯美酒,才捋须道:“昔日汉高祖区区欲尊事义帝而不获者,以项羽为害也。今之曹操可比项羽也,将军何由得为恒文乎?肃窃料之,汉室不可复兴,曹操不可卒除,为将军计,惟有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变,规模如此,亦无自嫌,何者?北方诚多务也,因其多务,剿除黄祖,进伐刘表,竟长江所极而据守之,然后建号帝王,以图天下,此高帝之业也。”
孙权听罢心中惊骇不已,面上却不动声色,此人须臾之间便向自己陈上如此帝王秘策,孤承父兄基业以来,无时无刻在想着如何拓展江东基业之版图,以此来证明在世人眼中,自己并不比兄长差,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正苦于心中无开疆拓土之良策,此君一来便一语惊人,却又着实说到自己的心坎中,帝王大业,那触手可及的至尊之位,孙权又如何做得到无动于衷?
孙权依旧耐着性子,不动声色,作最后一次关键的试探道:“今孤德行浅薄,尽力牧守一方,冀望匡扶汉室罢了,先生之言实非孤所能及。”
鲁肃听罢豪爽地仰天大笑道:“哈哈!将军此言差矣,古人云:人杰皆可为尧舜那般盛德之君,只是怕将军不肯为之罢了。”
孙权大喜,不再矜持,离案而起,躬身作揖道:“今日闻先生一席话,孤深得先生教诲,若蒙先生不弃,孤恳请先生出山辅佐于我,助孤成就帝王之业,愿与先生共富贵。”
鲁肃见孙权诚意十足,知言善纳,有明主之姿,便不再迟疑,翻身跪拜于榻上,朗声道:“臣肃拜见主公。”
“哈哈哈!子敬快快请起,子敬真乃孤之邓禹也,孤有子敬,何愁大业不成?”孙权得到贤才相辅,豪气尽显,大笑道,“来人,前去禀告太夫人,孤今日有贵客来访,晚上便不去离宫用膳了,今夜定要与子敬秉烛夜谈,不醉不休!”
君臣相视一笑,把臂言欢,饮酒畅谈,尤为尽兴,待夜深人静之际,只见书房里人影绰绰,灯烛常明,君臣二人抵足而眠,秉烛夜谈,至夜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