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这藤架上的水果可以摘着吃了。”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我回身看,原来我正站立在一片漂亮的藤架下面乘凉,头顶和北面被各种爬蔓植物遮的严严实实。我最先看到的果实不是水果,而是蔬菜,一大一小两个北瓜吊在竹片搭建的藤架上,大的那个长得瘪瘪嘟嘟,再不摘就该老了。我本来想立刻伸手摘下来,但考虑到母亲有留种子的习惯,就忍住了。紧挨着藤架西面有一棵小树,长着核桃似的果子,又比核桃瘦,有很多癞瓜的纹路。
我想探究下能不能吃、怎么吃,便顺手摘下一颗,捏着软软的,用指甲划一条缝,露出白色的棉絮状组织,没有浆液流出。接下来我便大胆将其挤开,剥去一层厚厚的皮,剩下一颗小枣形状的软瓤。我小心翼翼地刺破红色薄皮,里面像东北的软枣,放在嘴里,又软又甜,非常棒的体验。
“这个能吃,你们尝尝!”我又摘了一颗,向他们挥舞着。
藤架下都是我的家人,克勤、克用一大家子十几口都在,克用找了一颗给大嫂,又找一颗自己吃。
美味提振心情,我站在藤架西侧边缘极目远眺,大自然真是一副美不胜收的景象。藤架位于一条东西走向大河的南堤上,我脚下就是陡峭的河坡,坡面上长满青草,往下垂直深度约五六米是清澈的水面,水面可容两条大木船交错。向东望去,这是一条保护很好的原生态河流,河道自然弯曲,河坡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大河北岸是千里旷野,南面不远处就是村庄,我疑惑为什么村民没有把台阶修到河床上,而是止步于我们这样的藤架,难道他们没有饭后到河下走走的冲动吗?也许是河道管理比较严格,不允许他们这样做,也许这一带的人家制定了村规民约,共同守护自然水道。
“你们看,来了一条船!”我指着东边的水面,那是一条货船,看不清是铁船还是木船,乌黑的颜色,顺流向西驶来,船头站立一人。
“我也要划船!”克用说。
接下来我么俩就站在一条船上,她在前,我在后,也是顺流向西。我不知道为什么跟下来,可能是因为我熟悉这一带水情,怕她出危险,毕竟是在航运河道内,到处是过往的船只。我一直没注意脚下船的类型,感觉上是一只小船,因为我们只能前后站立,而且我的注意力在欣赏风景和别的船只上。
右前方一条木船快速行驶,船上好像装的木材,盖着篷布看不太清,乌拉吧唧地,冒出了尖,既满又乱。船家登在左侧船舷上,昂首看着前方,看上去船上装满了货,没有其他地方可供他站立。船尾的马达轰鸣着,顶得船头高高翘起,船尾则没入水中,一条低洼的水线拖在船身后。货船航行出快艇的英姿,甚至比快艇还要夸张,只有一半船身在水面之上。我是第一次看到,想必所载货物不怕进水。惊讶之余,侧后方一条货船赶上来,速度比第一艘更快,船姿几乎一模一样,连同站在左船舷上的船家都是一个姿势,只不过这位的脚也在水面之下。
“看着啊,要超船了!”我提醒克用,不要因为光顾着划船而错过精彩画面。
“我也超!”克用眼看着后船超过前船,兴奋地猛摇船桨。
“你想跟他们比,免了吧!”我不屑地说,虽然我们的船轻快,但人家是机器动力,就算比他们快,可经过他们船边时,也会被搅起的水流卷进去。我忘了我们的船超没超过他们,只对两船相交的画面记忆深刻,一度害怕两船相撞、我们也跟着倒霉。
随着船只前进,水面开始变窄,两岸与水面的落差越来越小,直到出现很多低矮的房屋,紧紧夹着河道。如果两旁的建筑是石头的,再整齐点,水面再干净点,我真以为到了江南水乡。可是恰恰相反,满眼尽是错乱不齐的农舍、猪圈、茅厕,坐在墙下洗脚唠嗑的老太太们,水面越来越浑浊,逐渐变黄。大河变小河,小河变河沟,河沟变排水沟,我们的独木船随时有触礁搁浅的风险,真不知道那两条大船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异功能,是怎么通过的。
再往前,出了村落,河面渐宽,很快远远看见蓝色的水湾,黄色的水面与蓝色水湾交汇处,形成一条泾渭分明的交际线。我突然想到黄河,难不成这是黄河入海口,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的景象?
“克用,往回走,前面是入海口,咱们的小船到不了海上。”我继续提醒妹妹。
“我正要去海上看看呢!”克用继续操控小船前行。
“行了,我舍命陪妹妹吧!”我无可奈何摇摇头,观察的前方水情变化。
小船驶出黄色水域,进入我远远看见的“蓝色”水域。离近了我才看清这里的水并非蓝色,而是绿色,那种富营养的绿色,没有漂浮物,水质也还算清澈。这里不是入海口,并没有我想象得宽,而且很快就向南转弯,转弯后的河水立刻被小镇建筑所阻,只留下浅浅的一汪潭水,浅至刚没过膝盖。
两名农民模样的人挑着竹篓儿从街道上走来,趟过水面往对岸去。后面那个是强壮的中年男人,走着走着卸下竹篓,让扁担拉着走。如果不是因为我亲眼看见竹篓没有底面,我还真会认为他顺便篓几条鱼,即使没底的竹篓真能篓到鱼,以这样难为情的水质而言,逮到的鱼也不能吃。当然我也没有深究原因,因为我明白一点,很多看似无法理解的事,道理说穿了往往很简单,只是因为我们阅历不够,我们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