栅栏村东洼,灰白色的帐篷外,参加比赛的各路人马聚集,但是我们队还差王海同没有来。事关荣誉,我和伙伴们从帐篷出来,东张西望,焦急地等待着。
王海同终于出现,我们士气大盛,拔寨奔赴比赛现场。就在此时,地头人声鼎沸,一群人围在一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我们走过去,拨开人群向里看,两具大型动物的尸体并排横躺在地上,都被从头到脚剥了皮,开膛破肚,有一只没了脑袋。我看不出这是什么动物,从体型上观察,应该都是我们没有见过的畜类。
相对较大的那只在北侧,脑袋像山羊,细长的脖子,但又没有长颈鹿长,壮硕的身躯胸腹部裂开着,脏器已经不见,但有一颗巨大的蘑菇状物体,具体是什么,分辨不太清。这颗“蘑菇”引起人们猜疑,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多少沾点边儿,又不能自圆其说。我看了又看,想了又想,也猜不出什么来由,又不敢凑上去摸一摸。这种不明生物出现在我们村,又被杀害,不知主何吉凶?
镜头切换到旁园,我和几个小伙伴在地里玩儿,地里好像种的玉米,老远一棵苗。我踩在地上感觉地很干,估计娘马上就要来浇水了,浇水就要打好地界,防止跑水。左右闲着没事,我就顺着这地界走,由南向北,检查豁口。
这一检查不得了,我家地的西邻是王克邦家的,南北狭长的一条儿,他们家的地界竟然往上翘着。我猫腰仔细看,一层厚厚的铁板托着他家的地,南边地界与铁板尚重合在一起,越到北边越翘。我走到北地头儿,我家的地与他家的地间有个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大裂缝,从裂缝可以看出托起他家地的是条铁船,涂了蓝漆的船底缩下去的线条非常清晰。都说他家会种地,竟然连这种办法都想得出,这样水就不会往下渗,防止土壤水分流失。不过这得花多少钱,费多大力,把整块地托在船上,土壤跟底层土隔绝,怎么置换,怎么保持土壤活性,时间长了不会板结吗,不会缺乏营养吗?估计只能依靠化肥了,那样种出来的东西也不好吃啊。
我盯着这条沟,沟底有很多小眼,船底部还有一个大洞。这是无底洞吧,这要是浇水,得多少水才能灌满,他们家是好了,我们挨着他倒霉了。也不知是想象画面,还是真的浇水了,我看着水流打着旋涡,不断灌进无底洞,怎么灌也灌不满,心疼我家的钱啊。必须想办法解决才行,地势是慢慢下沉的,土壤流失很严重,还得从别的地方拉土垫上,否则畦背儿没法打。
旁园南边有东西两处别墅,我们暂且称其为东园和西园。东园较小,姐姐住,西园较大,弟弟住,中间隔着大片田地,以一条宽阔的土路想通。我出现在东园,以仆人的身份,人设很可怜,唯唯诺诺,逆来顺受,没有棱角,主人的话就是圣旨,绝不违抗。当我意识到自己是这么个人时,我很想知道我怎么来到这的,我是来干什么的,因为这与我本来桀骜不驯的性格相去甚远,没有点原因怎么可能忍受如此压迫。
我终于想起来,这是一个悲惨任务,接近黑社会老大“孤君”,并想方设法留在他身边卧底。孤君身份神秘不可测,传说他掌控着巨额财富,没有人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但又没有他干不成的事。最近听说他编织的犯罪网络无孔不入,反侦察幕墙又密不透风,防范手段十分高超。经过多年布控,种种迹象将嫌疑人指向西园主人,但苦无证据,我的目标就是抓证据。
我实在想不出,是谁安排我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我一无侦察经验,二无防身之术,深入龙潭虎穴如何自保,唯有装傻充愣。原来我是装的,不是真的这么矬,想到此我超脱了许多。但马上,我又高兴不起来,在人尖子眼皮底下,我能蒙混过关吗?我心如油烹,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知道一着不慎必招致杀身之祸。
接近孤君必须曲线救国,东园的姐姐为人慈善友爱,调查显示她对弟弟所作所为一直蒙在鼓里,对这个唯一的弟弟疼爱有加。我利用了姐姐的善良和对仆人的信任,伪装得很深,受雇为仆,寻找机会刺探孤君的举动。我什么活都会干,清洁、烹饪、维修、杂务无所不能,连我自己都惊奇,是哪个组织培养的我,真是下了血本。我希望是警方,而不是另外的敌对势力,谁也不想成为罪恶的马前卒,更不想成为两虎相争的牺牲品。
我任劳任怨,老老实实地为主家服务,从来不与外界联系,当然我也不知道与谁联系、怎么联系,也不想去求证,免得引人怀疑。深入敌后,周边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姐姐虽是好人,但弟弟所谋深远、思虑极细,是否布控到姐姐家,谁也不敢打保票。对付这样的恐怖对手,除了进入姐姐家服务,我不想再有任何主动行为,只有隐忍、等待,让花自然开,水自然落,一点点花香,一丝丝水声,就足以满足我的嗅觉和听觉。是的,我甚至不想用眼睛,眼睛看事最直接,也最容易受欺骗。
机会等来了,孤君来东园看望姐姐,并在东园就餐,我服侍了整个用餐过程。孤君中等个,是个瘦子,阴沉着脸,进屋后毒辣的眼光扫遍每个角落,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吃完饭,他开始打量我,恨不得看清每个汗毛眼,把我的七魂八窍逼出体外供他审视。但我早就打定主意把心沉下去,不表现出对他的任何敌意和兴趣,只做仆人的分内之事。一个正常人面对这样的逼视,应该不适应,何况我是个仆人,他是主人的亲弟弟。但我也有一个好处,就是根本不看他,继续收拾盘盏,抹净桌案。一个心思根本不在那人身上的人,是感受不到那人的杀气的,这句话适用于我们双方,我想他也懂这个道理。
然而,我还是把他想得太正常了,在一阵盘问后,孤君展现出残暴的本性。不知是试探我,还是看我可欺,他拿文明棍打我,拿蜡台扔我,从窗外折柳条抽我,找身边所有可用的东西招呼在我的身上,把我打得遍体鳞伤。我不敢反抗,蜷缩着身子忍受着,好在这些东西碰在身上不怎么疼,只是看上去凶猛。我可怜巴巴地想,一定是我最近装出彻头彻尾的窝囊相,渐渐地形神兼备,让人看见就想痛扁一顿,不收拾不痛快,我已经练就出一副欠揍的外形。
孤君打完我,气喘吁吁地转向他的姐姐说:“这人我要了。”我内心冰火两重天,我终于接近他了,但以后就专门受虐吗?
他姐姐倒是万分激动,兄弟一个人生活,长这么大也不结婚,以前给他找过很多仆人,都被他严词回绝,现在有个人伺候他当然好。就这样,我作为礼物被送给孤君,从这件事上我对东园主人的看法发生改变。她对弟弟的爱远胜于她在外表现的对其他人,所谓的良善也是相对的,明明看见我就是受虐宝,还残忍的将我拱手送人,置我的感受于何地?想至此,我自己都乐了,我还有感受吗,恐怕姐姐也早就认为我是个只会干活的行尸走肉,根本就不是个人。也不知这是我伪装的成功还是做人的失败,我一时有点迷惘,但很快就释怀了。他们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才对我最有利,我才是最安全的。
姐姐派了几个人送我去西园,我们即刻启程,没有半点耽误,可见姐姐爱弟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