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硬币不好扫,不好意思麻烦七哥收拾烂摊子,所以叠好被子后快速下床,找了另外的笤秫在他后面扫。真扫起来,就没有硬币了,都是干草叶、草屑,我也奇怪硬币都去哪了,这么快就让七哥扫完了吗?草屑很顽固,七哥在前面扫不干净,我在后面再加工一遍,仍然扫不干净,尤其是七哥床下的墙角,草就像长在地上,怎么扫也扫不完。簸箕在七哥手中,他拿着出去往垃圾箱倒,我则把草屑集中在门口,本想等他回来收起。但是我发现屋门下面的地上有两个小洞,把草屑扫进里面,正好斜着流出楼道。我想这个设计好,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要是有人管扫楼道就更好了。
可惜没人管,我等着七哥回来,拿他手中的簸箕收拾草屑,倒进垃圾桶前我不忘看一眼门牌号——338房间,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几乎永远找不到宿舍门。这次我留了心眼,看它还能作什么妖。倒完回来,我傻眼了,垃圾桶就在楼梯口旁边,离我们宿舍没有几步远,回来后竟然找不到338房间,在我认为正确的地方是117房间,连楼层都变了,你说是不是很神奇。我退后两步,左右晃晃,都是1开头的房间号。我凭着感觉推开自认为正确的房间,大学室友王楷正从床上下来,显然又不对,我从大三开始就搬离王楷的宿舍了。
“你知道我们宿舍在哪吗?”我抱着一线希望问。
“好想就在这一层,你往旁边找找。不过先把东西放下吧,咱们宿舍楼北边新开了一片海域,大家都去那玩了。你也快去了,退潮就没法玩了。”王凯为我着想地说,真是亲室友。
王凯宿舍朝阳,正对面就是宿舍楼出口,跟一般的老小区单元楼出入口一样,没有楼道门,刚才我倒没有注意。我刚迈出楼道,就被眼前的场景震呆了。
如果非要找个参照物,眼前环境很像栅栏村的三场,一大片耕地,其中我家的地和东北邻完全变了样。以地界为限,地里波涛翻滚,汹涌澎湃,土黄色的浪花一浪接一浪。之所以是土黄色,据我观察,是因为海水刚引入,而且比较浅,浪花搅动地里的泥土而成。按照我的身高也就刚没膝盖,我怀疑这些人里有多少没有见过海,就这么点水也能称之为海域?
水里人很多,随着浪潮涌动,欢快地嬉戏打闹,看样子没有人嫌脏。人至察则无友,我不怎么情愿地跟进去,趟着水往里走。随着不断深入,我才搞清楚热闹的真正源泉,那就是东地界上坐着一排女同学,手按着两边的地界,腿伸在水里打着水花,妖娆地看着“黄海”中间的男生们。男生们则为了争夺出线权大打出手,出线的奖励就是获得与地界上的“女神”们的交往权。场面凌乱,污秽不堪,但我也不是圣人,要不是看着“女神”们只占了一个“女”字,早就加入战团了。
我无聊地往回走,但是前方高能,此时已有聚光灯。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走入水中,在那排女生南侧,距离五米处坐下,风姿绰约,艳而不俗,就像一个野鸡场飞来一只仙鹤。我刚才的气节不复存在,急忙上前搭讪,但好东西永远是稀有品,稀有品永远有人争夺,我刚凑上前去,斜刺里冲出一位拦住去路,非要跟我比个高下、论个高低。
但这个女人似有冤屈,秀眉紧蹙,目含幽怨,不等我们打起来,就起身离去。不管谁看到她的眼神,皆会欲念全无,只想侧耳倾听,为其效命。我心里一阵难过,想问问她到底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我能不能帮上忙,就跟过去。当然,不止我,后面一群人随她走出“黄海”,顺着大道向东行。
南面是我们的宿舍楼,过了宿舍楼是一排平房,北面依然是三场的农田。很快,大路走至尽头,路北也出现一座平房,大路夹在中间,更像是一条街道。路的尽头是一片蓝色的海洋,海面无风,平静如打磨。我往左右看看,想这才是真正的海,比刚才的“黄海”胜强万倍,让这些人开开眼吧。什么样的人去什么样的地方,庸脂俗粉混迹于涛涛泥海,高洁优雅之人向往平静的蓝海,心性不同,境界有别。
白衣女子面向大海,高高举起右手,手中拿着像红色请柬的纸张,肃然而立。我听见了她的心声——如果你能为我报仇,就收了我吧,声声带泪,字字带血。我并不知道他向谁祈愿,既然面向大海,应该是海神。但见白光一闪,女子手中的红色纸张不见了,所有人为止惊讶,难道真是海神收了?
我又听见女子欣慰的自语,她大仇得报,此生无憾了。我读懂了她的心思,原来跟在她后面的,都曾不顾她的求告和挣扎,侵犯过她,除了我。我静静地观察暴怒前的海面,像一条蓝色缎带铺在地上,柔软而细腻。离海岸不远的地方慢慢升起一道水墙,蓝晶晶的光滑,让人产生近前照镜子的念头儿。水墙升起两米高,渐渐向街口人群推进,也许过于梦幻,没有一个人逃跑,反而希望拥抱它,投入它。只有我知道海啸的危险,大海接受了女孩的祈愿,会把伤害她的人连同女孩都带走,只不过采取的方式更平和。
有人反应过来,大声疾呼:“你要是相信她,就把我们都杀了吧。”我往后退了,上了路南边的砖垛,又顺着砖垛上了房,然后转头回望。冲到街面的海水并没有受到泥土污染,依然蓝色透明,纯净无暇,像蓝色的飘带,它追到我上房的位置,就不再向前,而是慢慢退了回去。水面平静如昔,漂亮的白衣女孩和那群污秽不堪的人踪迹不见。我想如果是海神,一定不会让他们在他的殿堂再次相见,进入殿堂的资格唯有女孩拥有,所谓天理昭昭,报应循环,正义不灭。
我向来不信有神,想去探究此次海啸的幕后操纵者,因为我没在女孩的祈祷中听到神,而且取走女孩祷文的白光像是极快的身形所致。我来到后山的古刹,在寺前一块空地上向老方丈请教,周边群峰环绕,空谷幽兰。
“本寺事务向来是卓不凡主外,老衲主内。施主所问乃寺外俗事,当问卓不凡。”老方丈淡定地把我打发了。
我边下山边想,难道接受祈祷的是白衣剑神卓不凡,那道白光似乎可以印证,但是海啸的力量也是剑神所有吗?
山下的停车场,凌子和王牧之在等着我,凌子叫我快点走,她在山门口炒着花生米,估计这会儿该好了。山门口是一座不算太高的牌坊,面南而立,两边并没有围墙。出了牌坊,右手边支着一个蜂窝煤炉子,炉子上架着一个筛子,竹片边沿铁丝网,筛子里盛着半下花生米。王牧之跑在前面,停在炉子旁,冲我喊:“爸爸,你来看看是不是好了。”
我随后到的,看见花生米红色的外皮已经开始一片片的发黑,火候要么不均匀,要么就过了。我正想捏一颗尝尝,凌子大踏步跟过来,瞅着花生米说:“哎呀,快糊了。”马上大咧咧地用手端筛子,但刚碰到竹片就立刻缩了回来,相比是烫着了。唉,女人,性格再强,皮肉也是嫩的。我以手指背轻触筛沿,没感觉有多热,于是将筛子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