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五回 天机云梦泽,波撼长安城(上)(1 / 2)卫渔1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眼见那程远志的夺命一刀如闪电般劈向王允,势必就要把他一劈两半。正那时,王允脸上忽现紫金之色,不及程远志诧异,王允已伸出右手食中二指,直喇喇的夹向他手中的大刀。那刀长指短,加之此乃江湖好手程远志的奋力一击,莫说是王允身无半分内力,便是换做张辽、高顺这等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亲临此间险境,要凭这两只手指挡住这一刀也无异于痴人说梦。可偏偏如此,那程远志已是惊得呆了——王允这二指虽是后发,却是远较大刀先至,程远志的大刀离王允头颅尚有一寸之距,而王允的二指已经牢牢夹住刀尖,一股阳刚霸悍无比的内力瞬息间顺着刀锋袭向程远志,那程远志一时承受不住这排山倒海般的内力,竟被他反震了开去,连大刀都差点脱手,他脸色惊疑不定,只道是自己见了鬼,也不给众人反应之机,大声叫道:“杀!”双手紧紧握刀,又是劈头盖脸的一砍。这一次,看你王允往哪儿逃?

可王允脸上已是微笑不已,双指只是稍稍曲回,旋即又着前伸出,但听当当当当锻铁般的脆音连声价的响起,程远志手中一空,再回眼时,王允的食中二指正正点在自己腋下极泉穴上,这极泉穴那是人体定身之穴,他被王允定住,手中大刀自然拿捏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那刀身一遇地面,竟有如纸片一般零零落落的摔了个八九截。程远志、王允二人这一攻一守只在瞬息之间,可满堂众人都是瞧的一清二楚,方才王允两次出指,第一次纯以内力硬撼倒逼、在招式上倒无显要之处,第二次却是精妙指法与雄浑内力齐头并进,双指如镐、疾点刀身七次,每一击都蕴含暗劲,将这精钢大刀震得碎而不断,其后不待程远志反应,双指直破中宫,径取程远志腋下,这先后出指一次比一次神奇、一次比一次厉害,连华佗都是看的呆了,那些赶来护卫的侍卫们更是惊为天人——堂堂大汉司徒王允,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高手!

那周仓瞧的分明,怨那程远志偷袭王允,幸得王允能有如此神功才得脱险,他此时已杀得狂性大发,反手扯住动弹不得的程远志双腿,狂吼一声,用力一扯,只听撕啦啦数声,周仓这一手直如苍鹰擒兽,既血腥又凶狠,竟是将昔日的同门兄弟程远志自双股间一撕两半,尸身的内脏肚肠散了一地,血水更是如泉涌四溅,将王允整个人都浴在血雨之内,这血雨太浓太厚,本是烛光明亮的斗室亦随之陡然一黯,程远志的头颅在地上滴溜溜的一滚,两截身子已在昏暗的灯光下瞬间萎顿。

眭固、严政二人怔怔的望着程远志的尸身头颅,再看了癫狂无比的周仓一眼,忽然齐齐长声恸哭——今日前来,原为天下太平,不料寸功未取、同门相残,害得程远志如此惨死,眼前此景,纵使再与周仓、裴元绍二人拼个同归于尽,也不能伤得王允半分,时机即失、兄弟已逝,他们已是无心无力再杀王允。只听得眭固长声痛哭道:“周仓……你助纣为虐、残杀同门……我们到地府等你,看你到时候怎么向师尊交代!”那华佗欲要留他活口,想查出他们前来行刺王允的背后主谋,忙呼道:“周仓,留他性命!”可眭固数十年武功修为,纵使不敌周仓,若是要自我了断、谁又可拦得?但听他嘿的一下吐气开声,右掌上翻,啪的一声,正击在自己眉心。他隐居江湖七载,到今日仍是悍气不减,这一掌力求自毙,端的是摧枯拉朽,当下就将眉骨拍断,手掌深凹入脸,直伤及脑髓。那华佗纵是想救也救不得了。严政、邓茂与他手足情深,也不多话,亦是提掌聚力往眉间一拍,哼都没哼一声,身子就直挺挺的歪了下去。他三人自尽变起俄顷,众人既是为王允脱困所宽慰、又为这黄巾猛士的义气悍死所惋惜。那周仓听着众人惋惜声,陡然恢复神智,一双血眼正瞧见眭固、严政、邓茂、程远志的尸身,也不顾自己腰间双剑插身,将四人软塌塌的残躯揽在怀中,仰着头对着严实实的屋顶长啸嘶哭。

那王允也没了先前出指夹住程远志刀锋之时的紫金色,满脸颓唐,长长叹声道:“何方前辈高人,敬请现身罢!”

但听得后墙外传来一阵长笑声,众人正惊讶间,只觉眼前一花,两团白色人影从人群头顶上高高跃过,再凝眼时已是有两名头戴冲天冠、身着青懒衣的道人站在王允面前。

王允拱手弯腰道:“多谢两位道长出手相救。王某眼拙,敢问两位仙长山名道号。”左首那个眉毛短促、留着山羊胡子的道人见当朝司徒王允如此客气、竟是弯腰行礼相询,连忙伸手抬住王允双袖,恭声道:“司徒公如此客气,可是折煞小道了。小道姓管,单名一个辂字……”他这么一说,众人皆是哗然——原来此人便是那鼎鼎有名的管辂管先生!难怪司徒爷方才双指能力挫程远志,定是他暗中渡力相助,这等神力,果高蹈异士也!王允听他说自己是那管辂,心中也是大喜,道:“原来仙长便是管辂管先生,道长纵横经纬之名享誉天下,王某今日这才得见,久仰久仰。”那管辂微微笑道:“管某这等乡野间的村夫贱民,怎及得上司徒爷与蔡侍郎数十年呕心沥血、为民所系的清名?”王允抱之一笑,对着管辂身旁那脸长身瘦的道人道:“管先生素来高蹈清尚,所交者皆名人雅士,今日能与先生同来的,定然也是一方名士……”那道人哈哈一笑,倒不似管辂那边恭谨,大咧咧的道:“司徒爷夸我大师哥神通广大那便罢了,小道石广元,籍籍无名、混吃等死之辈,可受不住司徒爷的名士之誉。”

王允终究不是江湖中人,思来想去也未听说过这石广元的名号,但听他语气,该是与管辂同门,想来也是身藏绝艺,倒也不敢将他轻视,便道:“仙长武功出神入化,方才那一手隔墙渡力之法神乎其技,王某拜服。”那石广元反而一愣,道:“什么隔墙渡力之法?司徒爷莫要和小人说笑了。”王允听他矢口否认,不免有些动气,道:“仙长如此神力,借王某之手与众人前献丑便就罢了,怎的此刻却仍是与我说笑?”那石广元听出王允有气,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袋,讶道:“司徒爷,小人乃粗陋贫贱之辈,师尊虽是授过一些高强精深的武学,但小人实在是资质愚钝,穷其一生也不过学了个皮毛……”那华佗冷不丁的哼了一声,道:“皮毛武学?你石广元自创七十二路碧游劈空掌,专擅内力隔空攻伐之术。昔年五斗米妖教欲南下巴蜀、传教害民,老兄只身入巴蜀、闯汉中,将那五斗米教的教主张鲁打得灰头土脸不提,自教主以降,天地阴阳合五治头、日月星三使、春夏秋冬四堂主、十天干祭主、十二地支祭统,皆被你一人所败,那五斗米横行盘桓数十年,皆不敌阁下一人之力,只得退守汉中,时逾九年,至今不敢入巴蜀半步……此间神力,老兄竟然说是皮毛武学,可是瞧我们众人不起,消遣咱们来了?”

华佗此言一出,满场哗然,一众侍卫皆是私下议论——难怪那一时鼎盛的五斗米教忽然落了颓势,外界传闻是教中高层皆染了怪疾,原来竟是被这个石广元只身所败。那石广元与管辂也是甚为惊讶:“他二人乃是“天下五奇”之一的博望先生司马徽门下,与那五斗米教同属道门,原先与那教主张鲁也算交好,只是后来张鲁被权术所惑,一时走偏了心,欲盘占巴蜀南中之境,那司马徽念及五斗米教创教祖天师张道陵的施义治世之念,这才派他师兄弟二人同去劝善。他二人前去巴蜀之后,也是说情在先、动武于后,幸在那张鲁迷途知返,有意收止南下传教之心,但无耐教中好战之人甚多,便与管辂、石广元二人定下比武较胜之约,他二人不得已,只得与五斗米教中的一干高手逐个过招,最后侥幸胜得张鲁半招。那张鲁果然恪守承诺,自此不再踏步巴蜀半步。他二人并不是贪功好名之辈,这南阻传教一事,自然不会向外说起,而那五斗米教因比武不胜之事引而为耻,自此中衰,也是鲜少有人提起,此人若是不提,他二人都快将此事忘了……眼下此人竟然能一语说出这其中秘辛,又是从何知晓?再看他盘坐于地,双手捏诀,行的也是道家养气归虚的法门,想来也是一方道门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

华佗见他二人面色狐疑,又是冷笑道:“怎么了,堂堂管先生、石大侠是不是不知我是为何人?嘿嘿,二位先生昔年阻滞邪教南渡本也是与民为安的善事,怎如个小娘们似的,畏畏缩缩、鬼鬼祟祟,教老子瞧不起?”石广元本性虽是不坏,但就是脾性与这华佗一般的臭,华佗说话句句带刺,他哪里忍的住?也是嚷嚷道:“嘿,你这老鬼,倒也知道的不少,有胆的把名号报上。”华佗眼珠上翻,白了他一眼:“好说,老子姓张名三,有一套王八拳,专打藏头露尾的王八。”石广元更怒,骂道:“嘿,老贼,咱俩现在就比划比划!”华佗又白了他一眼:“你没见老子坐在地上么,现在怎么跟你打?”

那管辂听华佗唤自己名叫张三,知他也是用的化名、专门调戏石广元来了,他素来比其师弟稳重,心想此来还有要事,不想与他多作纠缠,一面拦住石广元,示意他不得鲁莽,一面向华佗、王允等人躬身行礼道:“司徒爷、蔡侍郎、张先生,舍弟言语粗鲁,还望多多包涵。”他又从怀间掏出一个小瓷瓶,递与了华佗,说道:“这位张先生,可是中了毒?管某不才,也有一方师传的解毒良药。”华佗也不客气,拿了药瓶,将塞子一拔,一道沙黄的细烟自瓶口冉冉腾起,一会儿的工夫,众人俱闻得一股似经年累月不曾打扫的茅坑恶臭,几欲作呕,那华佗却是哈哈大笑,一张口,竟将整瓶药粉倒进嘴里。那药粉入口即烂,有如人兽金黄排泄之物,众人瞧得恶心,定力差些的侍卫忍不住跑出堂外径自吐去了。待他将药粉尽数咽入腹中,还止不住的打了一个饱嗝,连王允、蔡邕这等定力老成之人也不得微微皱眉。那华佗笑骂道:“两位老兄弟,可莫要不识货。此药乃他门下的秘传至宝,唤作‘平生散’。取自《论语·宪问》中‘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一意,专门救人厄困,可解天下诸般奇毒不说,纵使你身体安泰,服了此药也可强身健体、固本归元,有延年益寿的妙处。管老儿,张某可谢谢你了……”他扭头又对石广元道:“看在你师哥给我这桩灵丹妙药的份上,这场架咱俩不打了。”

王允晓得这华佗精通医理,他说此药乃灵妙之物定然不会有错,对这管辂、石广元好感渐升,正欲言谢,却见管辂陡然大笑道:“华佗老友,你终是露了马脚啦!”华佗见管辂终是认出自己,既是懊恼、又是高兴,道:“你个老鬼,咱们二人神交数十年,只以书信相通、从未谋过一面,你怎的认出我来了?”管辂笑道:“我先前遣书信于你,请你于此夜前来司徒爷府中相候,老哥素来守约,我入府后却不得人自报你神医华佗的名号,我便已四处寻找。我又见你盘坐于地,双手念我道门的通天指诀,心想司徒内府乃是避讳之地、怎会有一个不相干的道门人物打坐捏诀疗伤?再加上你一口说出我师弟武功师门,我便有七分猜出你便是华佗老兄,这便以师尊所传的‘平生散’试探,心想老哥乃医中名师、药里大家,这等秘辛之物自然逃不过老哥法眼。老哥果不负管某所望,一语中的、畅舒药性典理,老哥你说,既会道家法门、又精通医学药理,天下间能有几个名叫‘张三’的登徒子做到?”

管辂这一番话,说的甚是幽默谐趣,引得众侍卫哈哈大笑,不知觉间消了方才厮杀的惨烈之气。王允瞥了周仓、裴元绍二人一眼,见他二人双眼含泪、脸色死灰,仍为同门兄弟之死而伤心失神,不免怨气又生,手指眭固等人尸身道:“管先生既是相约王某与华兄弟于此间时刻候你,怎的又派了这几个徒弟刺杀与我?既要杀我,为何在他们欲取我性命时,又出手相救?”管辂一愣,不住摇头道:“司徒爷你在说什么?管某虽是收了四名劣徒,但也不是这般模样……”他话未说完,那周仓已是恼怒无比,嘶声怒吼道:“什么模样!什么模样!我四位兄弟这般模样还不是你这个做师傅的害得!”

这周仓癫狂发怒着实可怕,华佗此时已解了毒性、恢复了内力,生怕他情绪激动,与这管辂动起来手来,忙上前点住周仓定身穴道,一边替周仓之血接骨,一边道:“周仓,你莫要冲动,管老鬼的为人我敢打包票,他决计不会要杀王老司徒。咱们今日定是中了奸人歹计……”周仓怒极,早已听不进劝,张口便骂:“奸人?什么奸人?我这四位兄弟大好男儿,又是什么奸……”华佗生怕他再骂下去,惹了众人不快,急忙将他与裴元绍的哑穴也一同点了。那王允方才责怪管辂也是一时情急伤智,此刻听华佗开解,脑中也觉得此间定有误会,便对周仓道:“周仓,你这四位兄弟乃热血刚烈之辈,当年我向先帝求情,求得他们性命也是因此而起,他们今日身死,定是受了奸人挑拨……”他见周仓情绪稍稍安定了一些,又道:“管先生若真有杀王某之念,方才也不会隔墙渡力与我。此间的蹊跷处不少,待我与管先生一一翔实,定会与你有个交代。”

石广元啊了一声,陡然叫道:“不好!”说话间,已张开双臂,摆出了防守把式,将王允自墙边拉出、藏在自己身后,众人皆是讶然,石广元不待王允问话,急声道:“司徒爷,你一再说我们隔墙渡力救你,可方才你们厮杀时,我二人却是刚至,再者我二人武功的短处乃是内力修为,寻常劈空对殴便已罢了,这隔墙渡力、大胜程远志这种好手的本事又如何有的?可这般内力不会空穴来风,定然还有一位大高手,藏在墙后听我们说话……”他这么一说,华佗、管辂、周仓、裴元绍四人皆是大惊失色,他们四人武功以华佗最高,纵使张辽、夏侯惇这等强手也是胜过三分,可眼下此人竟在如此长的时间内不被众人内力察觉,此人武功之高,已是可怖可怕至极!

还是王允老成持重,但听他轻咳一声,朗声道:“前辈高义,为何做那墙后君子,王某觍颜,恳请阁下现身一见。”

墙后果然有人大笑道:“王老司徒,小侄公务繁忙,不曾拜会,你怎得将小侄也是忘了?”

是吕布!吕布也终是来了。

吕布似金身金甲的天将一般从天而落,堂堂正正、鼎鼎当当的立在堂外草地上,加之其笑声豪广,走路生风,背上虽是负了一人,仍是不减豪雄英杰之气,司徒府中一众侍卫常以吕布为武人楷模典范,今日终是得见,不由得既敬又羡,在心底止不住的称赞。

吕布三两步间已走至大堂正中,站在王允等人面前,他统领兵帅为一方豪杰、新近又晋升为奋武将军,假节持钺、仪比三司,官位与王允齐平,但仍是敬守礼节,见了王允等人,不敢以平辈论叙,先将背上张仲景放下,自己弯腰躬身、跪拜于地,以后辈身份行礼,道:“末将吕布,给司徒公、蔡中郎二位叩首请安了!”王允与蔡邕呵呵一笑,均伸出手来,道:“吕温侯如此大礼,我二人承受不起,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吕布哈哈一笑,这才从地上起身,又是抱拳对诸人道:“吕某夜闯司徒府,不敬失礼之罪,还望各位多多包涵。”那管辂乃是第一次见得吕布,虽是听闻他三异其父、助纣为虐的劣名,但此次初见,举手投足间端的是大英雄、大豪杰的凛凛微风与气派,丝毫不像那贪名好利的奸谀恶奴,心生好感,亦是抱拳还礼道:“尝闻吕温侯武功霸绝于世、天下罕无敌手,今日得见,果不负无双猛士之名。小道管辂,可是佩服的紧了。”吕布听他自报家门、是那纵横庐庐主管辂时,也不由得惊了一惊,又还了一礼,道:“先生说的哪里话,‘来者为神,去者为鬼,世事无常,我自纵横。’晚生虽是愚讷,先生这四字自批之言可是早有耳闻,今日得见先生清颜,不胜欢喜。”石广元这人嘴臭的紧,有意要在吕布这等豪杰面前显摆,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管辂晓得他这个师弟的臭脾气,连忙拉住他袖口,说道:“师弟,不可无礼……”他转身又对吕布道:“让吕温侯见笑了,我这位石师弟就是心直口快,一时荒唐之言,温侯莫要放在心上。”

吕布自不介意,他素来关心江湖中的名望之辈,脑中一转,已想到这‘石师弟’的名号,笑道:“原来是石广元石道长。晚生笨讷,不知方才的言语中,何非之有,还请石道长教诲点化。”那石广元听他吕布居然也晓得自己名号,他虽是不爱名利,但也不免心起骄傲,朗声答道:“正所谓‘地运不严,天道不明,纵横骆驿,各有所趣。’我师哥这‘纵横’二字,非是横行之意,而是寓意‘取趣’之乐,又所谓‘心空则一道清净,心有则万境纵横’……”

这石广元絮絮叨叨,吕布眉头微皱,心道:“果真是个浑人,我乱尘师弟性命堪虞,亟需华神医医治,哪有闲工夫听你在此处述理讲道?”那石广元却是瞧不出,仍是自顾自的言道:“……此间纵横之道,论之于武学,也是与世无争、与人无竟之心,故而我师兄弟二人说到底只是个文弱之辈,虽是粗通些武学,终究不过是保命的皮毛之道,吕温侯相救司徒爷的那般霸道雄浑的功夫,我二人穷毕生之力也不可以为之……”王允、蔡邕心想吕布与自己同朝为官数年,今此乃是第一次拜访、又是夤夜负人而至,定然是有十分要紧的事体,可这是石广元好不识相,啰哩啰嗦,他二人虽是老成,也不免嫌他嘴碎,正欲开口将他打断,却听华佗冷笑道:“好一个霸道雄浑、天下无双的吕布吕温侯!听闻温侯投效董贼、甘为狗奴,平日里净做些低三下四、鬼鬼祟祟的勾当,今夜纵使是救人这等善好之事,也做的如偷鸡摸狗一般,可真不负了你‘狗腿爪牙’之名。”

华佗这番辱骂,可是丝毫不留余地,若是换了常人,不说是当场恶言相向,便是翻脸沉声也是寻常事,可吕布着实沉定的可怕,脸上非但毫无动静,更是笑道:“吕某所做之事,自有后人公论。前辈亢言斥责,亦是教诲晚辈谆谆之心,吕某自当铭记前辈姓名。”华佗又是冷笑数声,竟摆出动武的架势:“你这人口蜜腹剑,说的倒是好听,还不是要问出老子姓名,日后再图报复?嘿嘿,吕布小儿,你可听好了,爷爷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华佗是也!华爷爷骂就将你骂了,你要是想打架,你华爷爷也是不惧,今日王司徒、蔡中郎、管道长尽是在此,华某倒要君子面前露个丑,与你这天下无双的吕布较量个三招两式!”

那张仲景被吕布负在背上在楼宇屋顶间一路飞奔跳跃,他身无内力、哪经受的住?自然是耳聋目花,吕布将他带到司徒府中已有一炷香时辰,这才稍稍回复了心神,此刻听得是华佗高声叫骂,忙出言道:“师哥,师哥!是你么!”华佗早就瞧出了他是自己师弟张仲景,却恼他与吕布厮混在一起,心中更怒,狠狠啐了一口浓痰,骂道:“我不是你师哥!你甘与小人为伍,华某再是轻贱,也瞧你不起!”张仲景知道华佗如此怨恨吕布的内情,但眼下诸多外人,他不便言说,只得呐呐道:“师哥,你莫要动怒,吕温侯他所作所为,虽有为恶之处,但皆为天下万民所想,其间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之苦,不可为外人所道,世人这才将他误会了!”蔡邕亦是点头,上前打圆场道:“华老弟,蔡某虽与吕将军少有私交之处,但他身为董卓义子、我为清流中人,但凡董卓有猖恶之命,吕将军皆是明从暗违,多有鼎立相助之谊,教我清流不使倾覆,此间义举岂能是奸佞狗徒之辈所为?”

吕布看着华佗咬牙切齿,心想自己今夜乃是第一次识得于他,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想不通他为何对自己这般愤懑不已,脑中思索了一会儿,只因为自己声名狼藉,那华佗早就起了成见心。此次渡力相救王允,确是有不甚光明的地方。他向来磊落,处事务实,并不以劣名为意,别说是一个华佗对他成见颇深,就是天下人众口铄金,他也能泰然自宽,但今日却有救命之事相求,他不得不解释道:“华神医,晚辈方才借司徒之手挡身杀敌,终是要比在下亲自出手好的。”王允低头稍一忖思,心中直叹出一个妙来:“我王允并无武功,此时在众人面前突然显现出这神来一指,可谓是惊为天人。这府外难保有一二个李儒的眼线,他们回去后一定会将此间神技告知于李儒。李儒日后若再要杀我,怕也要投鼠忌器,大动得一番心思了——毕竟这等‘屈指神功’可是世间罕有,远远超越于一般高手的。”想到此节,王允不由得笑道:“吕温侯非但武功卓绝,连智谋也是如此了得,老身佩服、佩服。”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