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见周王静话有玄机,知道他找自己定然有事,但又不敢多问,只得便侍立一旁,等待对方率先把话挑明。
果然,周王静见方兴同榆木疙瘩一样一动不动,不禁哑然失笑,道:“好你个方叔,怪不得太保夸你是必成大事之人,果然很能沉得住气。”
方兴面色尴尬,道:“天子谬赞,微臣实不知天子所召何事?”
“也罢,那余一人就开门见山罢。”周王静顿了顿,似乎是在观察方兴的表情,“世人皆言余之王位来得不正,才干亦不如王弟友,甚为烦恼,不知如何排解?”
“臣……这……”方兴万万没想到,周王静一开口就问如此敏感的问题,吓得说不出话来。
“余料先王临终之前,想必也是将社稷大事托付于王弟罢?”周王静继续自言自语。
方兴吓得连忙叩首,道:“天子在上,微臣绝无如此之念。”
“方叔平身,”周王静面带微笑,似乎只是在开玩笑一般,“余之所以召你前来,绝无问诘之意。只因放眼满朝卿大夫,唯独只有你能同余说几句真心话。”
“臣受宠若惊,不敢妄议。”方兴更加战战兢兢。
周王静无奈道:“余非暴虐之君,卿何故如此惧怕?”
方兴起身道:“天子继位已近三年,文治武功,天下升平。平五路犯周之虞,任用贤良、经略淮夷,屯三年余粮以济灾民;后又发兵平复西图,使西戎土崩瓦解、犬戎闻风丧胆,已有中兴初象。如此作为,天子何以妄自菲薄,伤天下人尊王之心也。”
这话听得周王静很是受用,道:“此皆是太保操劳,众卿大夫同心协力而成之事,余一人不敢自矜居功。”
方兴道:“天子过谦,《诗》云‘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非圣主,则无有贤臣也……”
“打住,”周王静面带喜色,却佯怒道,“没想到昔日刚直恭谨之方叔,如今当上大夫,却也同那些老官僚一般,学得油嘴滑舌不成?”
方兴面红低头,心道:“还不是天子你一直问微臣这些送命题,我只得言不由衷,答些无关痛痒之言语。”
“方叔,余任命王弟为大宗伯一事,你如何看?”周王静冷不丁问道。
方兴心头咯噔一下:“是了,看来这才是周王静找自己的真正目的,他所关心的,还是王子友。”
“自古圣贤有云,‘举贤不避亲’,天子力排众议,任王子友为大宗伯,微臣认为颇为得当。大宗伯谦恭有礼,少年老成,定能不负天子厚望。”
周王静不置可否,继续问道:“在泮宫之中,大宗伯与卿同窗共读数年,可知其交游若何?”
方兴知道周王静显然还是对自己的这位王弟很不放心,但自己也绝非搬弄是非之小人。若自己说姬友在泮宫求学之时交游甚广,培植亲信,那周王静定会更加猜忌其于他。
于是方兴道:“泮宫之时,同龄人中以微臣出身最卑、王子友地位最尊,然王子友对众同窗一视同仁。期间诸多贵胄子弟有意巴结于他,皆为之拒绝、不与往来,反倒对微臣青眼有加,相待颇厚。”
“竟有此事?为何独尊于你?”周王静来了兴趣。
“大抵与天子之意相通,念微臣伴随先王于临终、临难,故而同微臣分外投缘。王子友与天子皆纯孝之人,兄友弟悌,实乃先王之福分也!”方兴把话说开,尽可能消除周王静对王弟的防备之心。